灵牌雨至,庄重肃穆的哑黑色泽在光线昏暗的祠堂上部越发难以辨别,只靠两只手拦,再快再准也只能挡下直扑自己的那部分,剩下那些故意打歪的根本无暇顾及,所以想将它们全部接住不损伤一丝一毫是不可能的,除非封莫修会分身。
封莫修不会分身术,蹲在梁上的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吓傻了似的,唯嘴角的那抹哂笑越来越浓。
接东西为什么要用手呢?
小子,你爹我可是具形呐!
只一个念头,一堵无形的气墙便横在了封莫修身前,纯粹以高强度灵识压缩的空气跟浆糊一样粘稠,撞进去的灵牌骤然减速至停止,不但没有损坏,反而还被重重湍风清理了一遍,干净得跟新的一样。
不,新的都未必有现在干净,那些可柔可刚的湍风无孔不入,连最细小的肉眼看不到的缝隙都清理到了,水都洗不了这么干净。
这番突袭虎头蛇尾,上百个灵牌安安静静的悬在封莫修面前,连衣角都没蹭到一丝,双方的差距大到令人绝望。
封知平绝望了吗?
当然没有!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招能建功。
在打出最后一枚灵牌的瞬间,他就头也不抬的冲向门口,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明确而坚决——逃出这里,找到娘亲,搞定老头!
突袭只是创造机会的烟幕,不太成功,但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趁着这一晃的功夫,他已经冲过了半途,祠堂的大门就在眼前,以他的脚力再冲三步就能冲出去。
“好小子!”封莫修也发现了他的目的,轻笑一声剑指下点。
封知平头皮发紧,想都不想横向一拉,本要落脚的地面噗的一声多了个冒烟的窟窿,他头皮发麻,不敢多看,调整方向继续冲向大门。
“呵,可以啊!”封莫修赞了一声,兴致勃勃的五指成爪朝下方一握,“再闪一个我看看。”
“无耻!”
封知平悲愤大喊,灵识中前路已断,五道肉眼看不到的粗大剑气插在地上凝而不散,相互间的空隙不小,但有数不清的剑气肆意疾驰,栅栏般挡住了祠堂的每一扇门。
虽然有所变形,但他认得这招,正是他层竟两次施展的“剑笼”,悲愤的同时他忍不住暗叹老头子不愧是天元首屈一指的剑客,连秋墨白都称赞不已的怪物,今日之前他可没想过这招还能这么用,自己想象力和创新精神还是太贫乏了。
硬闯只有死,而且不得好死,封知平无奈止步,而他的身后这时也拦上了一条一摸一样的“铁栅”。
这是要把我封死啊!
不过,还有机会!
前后无门,那就往两边闯,老头儿玩得起劲没想把自己一击制服,这给了自己机会,虽然很渺茫,但不是没有!
封知平坚定决心,封莫修却猜到了他的心思,呵呵一乐屈指轻弹,两道剑栅的两端顿时弯曲延伸连成一片,眨眼间将封知平严严实实的圈在了中间。
封知平郁闷得想吐血,悲愤欲绝的仰起头:“老头儿,你太无耻啦!有能耐别拿修为压人!”
封莫修嗤笑:“我没教过你什么叫不遗余力吗?以弱胜强往往都源于失败者自身的轻视,抓住机会一步到位直接弄死才是长胜的要诀,老子英明一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我是你儿子,不是敌人,更不是对手!”封知平大吼。
封莫修笑着点点头:“对啊,所以我才给你留了一线,哦不,是两线生机。你看,你现在四面无路,但上下两面还干净着呢,你看你是上来跟我打一场闯出去呢,还是表演个彻地的绝活让我乐呵乐呵?”
“我...!”
封知平很想骂娘,老东西说了等于没说啊!
上去打一场?
那不是闯出去,那是送上门让人打。
钻地的神通更别提了,他哪会,他又不是老鼠,何况祠堂的地砖这么硬啥鼠来了也没用!
“快点选,老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封莫修抬手轻轻一攥,剑笼立刻开始缓缓收缩。
封知平恨得牙根痒,一狠心大声道:“我上去跟你打,但你不准拿修为压我,咱俩只论剑,如何?”
封莫修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正要拒绝,接下来却吓了一大跳,只见封知平主动跑到剑笼边上作势欲扑,要不是他收手快,肯定受伤。
“小王八蛋,你敢威胁我!”
“切,少拿双标卡我,这是跟您学的,为了取胜拼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封知平掸掸衣衫,仰头道,“怎么样,答不答应给句话!先说明,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继续往上扑,反正我伤了你也别想好过,等着被娘亲骂吧!”
封莫修气结,他就这么一个死穴,如今被封知平抓得死死的,而且这小子够狠,竟敢拿自己的命要挟,他毫不怀疑封知平说的是真是假,刚才那一扑要不是他收手快,浑小子一条胳膊就没了。
儿子可以打,可以伤,但绝不能重,他压根儿就没想废了这个儿子,而且伤得太重也没法给夫人交代,万一夫人气大了真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再想把人接出来就不是夫人肯不肯的问题了,盛中章那老家伙肯定饶不了他。
封莫修轻吸一口气,问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威胁我直接放你出去?你真要豁上性命,我也确实奈何你不得。”
“那多没面子。”封知平撇嘴,傲气的挺起胸膛,“我可是你儿子,咱家什么时候出过孬种?我要的只是一个公平!你想打我,我最近又何尝不手痒难耐?那本手记只能看不能练你知道有多痛苦吗?所以痛快点,赶紧应了我,咱父子俩过过招,你赢了我认罚,还保证帮你说话不让娘亲找你麻烦,我要赢了你就给我好好讲讲里面的几招绝杀的剑招,特别是那招‘分水三顾’,我想了好久想不出一剑怎么能同时斩向身前和身后。”
封莫修目露满意,暗道不愧是自己的种儿,封家的男儿就该不畏惧挑战,所谓“无耻”只是获胜的一种手段,可用但须有度,绝不能融进骨子弯了脊梁,否则假无耻变成真下作,人就成了懦夫。
“那招不叫‘分水三顾’,我给它取名叫‘流连’。”
“榴莲?”封知平愣了愣,“很臭的带刺儿的那种果子?老爹你这品味也太那啥了吧?”
“滚蛋!”
封莫修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露出微笑招招手:“行吧,我就用灵识期的力量看看你最近的成果,来!”
封知平没动,纠结道:“没剑啊,怎么来?”
“用什么剑,意思到...”
封莫修话没说完,就见封知平突然蹿起,举着个大大的灵牌朝自己疾挥。
突袭也就算了,可气的是当作兵器的东西,那令牌赫然是封家鼻祖封侯的牌位!
封莫修看清后鼻子都快气歪了,暗骂难怪这小子的姿势一直有些怪异,敢情是为了藏老祖宗的牌位,这么大一个也真亏他藏得住,连自己也瞒过了。020读书
对于疾射而来的罡气,封莫修看都不看,身子一晃化为魅影,轻灵的自三道罡气中划过,并掌做刀砍向封知平的脖颈。
通过气机交感,封知平知道父亲没有食言,确实压着内力,之所以这么轻松的避过实是太熟了,自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正常的招式根本破不了招。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建功,跟之前的灵牌齐发一样,这次还是烟幕,他的目的始终未变,一直都是逃出祠堂!
是以劈完后,他就将灵牌往身脖子上一挡:“老祖宗在此,你敢动粗!”
“小王八蛋!”
封莫修气笑咒骂,被坡收手,改砍为抓想要抓住封知平的脚。
封知平早有预料,缩腿屈膝抱成一团,险险避开封莫修的一抓,擦肩而过,翻滚着飞向房顶。
“好小子!”
封莫修不惊反喜,碍于承诺没法御空去追,只能落地后借力再跃。
封知平这时已踩实横梁下部,唯一蓄力朝斜下蹿出,目标正是最近的一扇窗户。
门走不通,破瓦会被父亲追上,墙太厚够呛撞得破,窗户是唯一的选择。
“想逃?做梦!”
封莫修看出他的念头,大笑着在半空中猛力旋身,转至同向时单掌朝身后用力一推,一道火红的掌印破空而出在后方的墙上开了大洞,人则借着这股力追向封知平,一指剑气先一步追了上去。
“小子,留下吧!”
“你耍赖!”封知平抡起灵牌劈碎剑气,人被震歪了去向,气得哇哇大叫。
“我可没耍赖,我用的就是灵识期的力量。”封莫修说话间已然追至,单手做剑与封知平斗在一处,从半空一直打到落地。
封知平见招拆招,抽空嚷嚷道:“还说不是耍赖,哪个灵识能空着手隔那么远在墙上开个大洞的!”
“我就能,好多人都能,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啊蠢小子!”
“别骗人了,你就是耍赖!”
“老子一言九鼎,从不耍赖,咱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你二哥就能!”
“骗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跟你二哥交过手吗?”
“当然!”
“我说的不是他以前欺负你的那种。”
“呃,那没有...”
“这不就结了!”封莫修突然阴阴一笑,一直没动用的左手闪电出拳,直奔封知平肋下,“小子,你输了!”
封知平大骇,千钧一发收回灵牌朝肋下一挡:“祖宗庇佑!”
“卧槽,你个小王八蛋太贱了!”封莫修被迫收手,后退一步挡在窗前,义正言辞的道,“赶紧把老祖宗放下,拿老祖宗当挡箭牌,也不嫌寒碜!”
封知平大怒:“我寒碜你寒碜?说好了单手却出双手,你丢不丢人?”
“我什么时候说单手了?”
“就刚才!”
“臭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大记忆力衰退?告诉你,老子的记性跟长相一样年轻,别想蒙我!”
封知平白了一眼,转口道:“行,算你没说,但你耍赖是真的吧?隔空一掌能打破墙?老头儿,咱家祠堂的墙可是拿最上等的花岗岩垒的,不是砖墙土墙!你叫二哥来打一个试试,他打得破我立马把墙吃了!”
封莫修刚才确实稍稍用过了点劲儿,此刻被拆穿却毫不尴尬,淡定的道:“想试可以,但你二哥不在,等他回来吧,到时候为父给你再给你备上些调料,方便你下咽。”
“我...!”
封知平气结,鼓起腮帮子就要开骂,眼神突然一愣,随即无尽惊喜的看向封莫修身后:“娘!”
封莫修瞬间毛骨悚然,本能的堆起讨好的笑脸闪电转身:“夫人...”
转到一半才想起不对,窗是关着的啊,臭小子诈唬人,而且还真诈成了!
封莫修勃然大怒,抬掌就打了过去:“混蛋,敢吓老子!”
封知平早退开了,抱着灵牌挥出一道剑气,哈哈笑道:“兵不厌诈,要怪怪你自己惧内,给了我机会!”
“胡说!老子何曾惧内了?老子那是疼内,疼爱的疼,知道吗?”
“是是,您怎么说怎么对,您开心就好!”
封知平随口应付着,发觉灵牌的灵气已经见底,灵力本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崩溃,不禁暗骂自己该死,方才动手竟忘了抑制剑种汲取,幸亏发现及时,否则灵力散尽再被自己的内力一催,灵牌非当场碎了不可。
肉眼扫了下父亲身后的窗户,灵识同时探了下后方墙上开的大洞,稍一琢磨心里有了主意,极力控制住元力丝线的数量,小心的调动起灵牌残余的力量,控制在崩溃的边缘朝前猛掷了出去。
“爹,接着咱祖宗!”
这次与之前的万箭齐发不同,那时封知平并没有激发灵牌的灵力,这回灵力涌动气息逼人,哑黑的表面腾起一层薄雾。
封莫修不敢小觑,收了笑容谨慎对待,单掌切入轻贴侧面,掌心内力轻吐散去灵力,手臂斜推卸去来势,划了半个圈将灵牌稳稳当当的收进怀里。
“就这还想...”
封莫修咧嘴要哂,笑容忽然僵住了,定睛看清灵牌摸样,一双牛眼瞬间红了。
“裂了,裂了!兔崽子你把老祖宗弄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