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
松柏挂雪,寒涧水凝,青山初醒,迟衡乘着黎明第一缕晨曦踏马南行。
同行有八人,宫平、宇长缨及六个护卫。
安州与泞州两州接壤,定军县在泞州北部,几个彻夜赶路疾如星电,十数日后到达定军县将军府。迟衡这一回来,将军府立刻热闹了,每天出出入入的人不知有多少,惊得树上的喜鹊儿都每日叽叽喳喳从早叫唤到晚上。
文安二十二年。
正月十五,喜鹊儿又叫得早。
傍晚,老管家道:“正月十五男女老幼倾城出动,哪里都热闹,迟将军要不要出去观个灯玩耍一下?”
迟衡未来得及回答,有人进门来。
“我原以为泞州人情保守,逢年过节会肃静些。想不到刚才出了一趟,花灯还没点亮就挤不过来了,鞋子都差点儿被踩脱。”宇长缨跨门槛进来,一双绣金线的鞋子果然被踏了好几个脚印,“不过风土人情甚是可爱,将军,晚上一起赏灯吧,我猜谜的本事可是不差。”
迟衡忙得脚不沾地,对这些全然没有兴趣。
老管家无奈。宇长缨笑意吟吟,将鬓间长发一掠:“将军,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军务固然重要,亦需时时放纵一下,声色犬马及时行乐,才不枉尘世走一遭。不知泞州的花酒成色几何,将军,连一晚上的空也没有吗?”
迟衡依旧拒绝了。
饶是他善辩,也说不动岿然不动的迟衡。
宇长缨眉头微一皱,正待再说,却听见笃笃的两声敲门,护卫来报:“将军,骆惊寒太守来了!”
迟衡喜上心头,骆惊寒明明传信说明日才到——莫非他们都爱玩惊喜的游戏。很快熟悉的身影踏暮色而来,一袭浅绿色的长裳,一洗迟衡心头躁郁。骆惊寒水波依旧荡漾,笑靥如花:“迟将军,多日不见,你跟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遥想当初炻州一别后,两人再没有相见,但骆惊寒却依旧明眸善睐,身影纤细如柳,和分别时没两样。
不及叙旧,骆惊寒挑眉道:“外面好热闹,把衣裳换了陪我去看花灯。”
“跑了十来天不累?还换什么衣裳?”
骆惊寒断然摇头:“这你就不懂了,‘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花灯再好也不及看花灯的人,上元节的赏花灯乃是一年最盛之事,错过了还能有别的乐趣吗,快换上最好的衣裳跟我出去。”说罢,目光才移向别处,见到宇长缨时,眼前一亮。
迟衡正要开口。
骆惊寒满意地一点头:“这位公子小哥才是正经看花灯的行头,一街走过去不知能吸引多少赏灯人的目光,才不枉费花灯一夜点一年!”
宇长缨从来穿得门庭生辉,今日尤其华丽。
不由分说,迟衡被骆惊寒押着穿上一件崭新的黑色绣回云纹的长袍,面料挺括,十分合体,宇长缨在一旁隐隐含笑。骆惊寒满意地微扬起头:“你穿什么都不糟蹋衣服,黑色正配你,又霸气又肃穆,就是浑身都太沉闷了,要不要给你换个腰带呢?”
迟衡哑然失笑:“灯都亮了,再不看就散了。”
三人同行,上元节的火树银花看得人眼花缭乱,路人皆喜气洋洋,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均盛装出门,久经乱世终于太平了,迟衡坐在酒楼的高台之上,十分欣慰,往日攻下城池的艰难尽化作杯中美酒。
骆惊寒不太能喝酒。
他一饮就醉,醉了就靠着迟衡身边软软地劝酒,憨态可掬。迟衡拦腰抱他端坐,坐不到杯酒的功夫,骆惊寒又腻过来了,腰曱肢像柳枝一样软,迟衡后来索性由着他倚在自己怀里。宇长缨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含笑说了一句:“素闻端宁侯治州有方,以为是一个刻板的老夫子,想不到是如此不羁世俗的妙人一个。”
才说着,骆惊寒手臂一拂。
恰碰倒了一个酒杯,那杯子咕咚咚滚了两下摔在地上,杯中酒全泼了,湿了一身衣裳。
迟衡想抱他回府,骆惊寒嘴里嘟囔着要看花灯,拽住酒楼上的装饰花灯不放,迟衡好笑地只得帮他取下,引得小二跑过来说:“客官,客官,这可不是卖的,这位公子哥醉酒了么?我们酒楼有专供客人歇息的寝房,就在旁边。”
迟衡正要立刻,骆惊寒又拽住了墙上的璎珞。
小二殷勤地开门,寝房不大,锦绣铺地,一张床占了大半的地方,墙上挂了两盏应景的花鱼游龙灯。骆惊寒见了那灯,抱着迟衡的腰软软的要那灯。迟衡见旁边来往的人不少,均是侧目,索性闪进这寝房,关了门。
花灯摘下,迟衡将骆惊寒抱到床上,床上铺的绸缎锦被软软的。骆惊寒坐在床沿,半倚在床架上,拨着床边的花灯,终于不折腾了。
迟衡松了口气,倒在床上,以手覆额闭上眼睛。
酒楼旁是一个青楼,丝竹弦乐声声不断,饶是关了窗户靡靡之音仍不绝于耳,房曱中燃着暖香,迟衡全身都放松下来,伴着声声悦耳之音神游八极,忽然唇上一冷。
迟衡睁开眼。
骆惊寒散着长发低头看他,手中拿着一把玉簪在迟衡唇上一下一下地比划着,含笑迷离——原来是玉簪,难怪冰冰的硬硬的。迟衡抽掉他手中的玉簪放在床头,再看花灯颤颤,映得整个房间半明半暗。
骆惊寒长曱腿一跨,压住了迟衡的腿。
迟衡一惊,来不及多想骆惊寒已经趴在了身上,像不胜其力一样额头抵着迟衡的肩膀,而后不言不语似乎睡着了一般。
迟衡没有动弹,轻唤两声:“惊寒?惊寒?”
骆惊寒慵懒地抬起头,噙水的眼眸里盛一湾柔情,低头在迟衡唇上一吻。在迟衡惊异地要开口之前,骆惊寒唇轻启在迟衡唇曱间辗转,柔软的唇比他的眼眸还动人。
迟衡脑袋霎那间像那烟花绽放一样。
神思全无,闪耀了整个夜空后零零星星落下,才复归清醒,他捏住骆惊寒的肩膀想推开。骆惊寒却柔柔地说了一声:“春风一度,才不枉今宵良宵!”
说罢,衣服如蝉衣一般坠入床下。
只一件薄透寝衣挂在身上。
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请复制文案之私联数字,或邮箱,此略去浮艳千余字,索引,骆惊寒,酒楼。
次日醒来,迟衡苦恼睁眼后怎么面对,虽然脸皮厚了,但也得锣对锣鼓对鼓。
左右危难之际忽然,脸颊被什么东西戳了一戳。迟衡睁开眼,对上了乌发凌曱乱的骆惊寒,半撑着手臂俯视迟衡,光着肩头和锁骨,眼窝里全是笑。
正月的将军府很忙碌。
乾元军以行军作战为主,故行军上将领衔阶较为详实,文职简略。依着纪策规划好的军衔名录,迟衡在粟山关与容越石韦等都已商议完毕。原来军中只笼统地分为:兵卒、百长、千总、校尉、都统、参将、中侯、将军,这次的军衔越加明细,废了中侯之位,另增设其他多个职位,尤其是文职分设了许多层次。
一、武:大将军;文:副使
二、武:镇军将军;文:少卿
三、武:统领、都统、云麾使;文:知事
四、武:骁骑参领、校尉、城领、佐领;文:司事
五、武:都司、城尉、千总、锋校、仪尉;文:都事
六、武:司戈、守御、执戟长、百总、少监、团练;文:宣教、令史
以上均为行军职务,每个职位均有正副之分,如统领分正统领和副统领,校尉分正校尉和副校尉;而有些职位又含多个职位,比如锋校一职,有前锋校、后锋校、左锋校、右锋校之分;根据行军不同,掌军将领虽统一级别亦各有分工,如同是骁骑参领一阶,又分步兵骁骑参领、骑兵骁骑参领、营垒骁骑参领等九个职位。
总之详尽但绝不繁冗,在此均不细说。
元奚国战乱已久,百业待兴,随着攻下的城池越来越多,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地方文官极为紧缺。骆惊寒参照前朝官职,理出了一系列理事文官职位,这次他来主要就是商议此事的。
因战乱,官职紊乱,比如一州之主有称太守的,有称知州的,迟衡定为州牧。
其余,如布政使、通政使、司运使、知府、县丞、通判、府尹、提举、理判、典史、驿丞、府丞、主薄等不一而足,从上到下官职不下百个,分门别类十分清晰,比武将的阶衔繁复了许多,正适合经营越来越稳定的各个州池。
知道他是用心思虑过的,迟衡一眼扫过,遂大笔一挥批准了。
批完之后迟衡笑着说:“惊寒,虽然你是地方文官,但现在你管辖所有打下的州池,封为州牧又小了,不如随军中职务封你为少卿,如何?”
骆惊寒一笑:“还封我端宁侯就好!”
现下乾元军辖七个州。垒州夷州征战中;泞州有迟衡坐镇;炻州、元州,矽州、缙州相对太平,这四个州池地方事宜均由骆惊寒管辖。这四州情形各不相同。炻州:已经稳固,只是许多地方还未开化,能力有限;元州:虽才收复一年,生机勃勃,百业兴盛,税收与征兵均可能压过炻州,可谓潜力无限;矽州、缙州:因是初定,暂是休养生息。
同时辖控四州,骆惊寒顾不过来了,自然得要人相助才行,其中一州之主——州牧之职的人选至关重要。
矽州,有麻行之封的州牧在辖,骆惊寒暂不插手。
元州,将由骆惊寒坐镇,州牧之选可暂缓。
缙州,迟衡将杨氏祖孙三人杨雍、杨略、杨济的事一说,杨雍已老,杨济太年轻,杨略年纪正好,谈吐学识及品格均为上乘。后来骆惊寒见了杨略,也甚是满意,任为缙州州牧,在此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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