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僖宗乾符五年三月,黄巢率领的起义军连续受挫。为了避开朝廷在北方的强劲军力,黄巢决定率领十万起义军南下,渡过长江,突入江西,接连攻下了虔州、吉州、饶州和信州。
八月,黄巢军进攻宣州,在南陵为官军所败,于是转战两浙。经婺州至衢州,然后披荆斩棘,从衢州沿仙霞岭开拓山路七百里,进入闽地。
黄巢率领起义军进攻建州城。城防的士兵在李大人的指挥下溃不成军,起义军很快就攻占了建州城,副使李大人最终被杀。
黄巢下令起义军在建州烧杀抢掠,囤积粮草,收刮军饷,为日后北上反攻洛阳做充足准备。北方战事连年,朝廷的国库早已亏空,军饷不足。朝廷军队连北方的战事都应接不暇,对南方的战事就更加力不从心了。
汀州方面,刺史唯恐黄巢来袭,竟拒绝支援建州。官府不管,汀州的老百姓难道就眼睁睁任凭北方的匪军杀害自己的亲邻,然后等着匪军来毁灭自己的家园?
不!这个说不的人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大人物,而是一个年过三十的普通青年,他就是九龙茶馆的掌柜,他的名字叫陈岩。
陈岩是汀州黄连镇人,少年的时候就为人慷慨、有勇有谋,特别受乡里的人推重。陈岩的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是读书人,但和绝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十年寒窗最终却接连落榜,未能进仕。
有了前两代人的磨练和经验,到了第三代陈岩这儿,虽自然还是免不了读书,但读书不再是为了入仕。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考取功名并不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唯一选择。
所以,陈岩并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人,书中没有黄金屋,书中没有颜如玉。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与乡里人的交往中。因为父亲和祖父都是读书人,又都没有考取功名,所以都是当地一个破落学堂里的教书匠,闲暇时也耕田种地。
长辈并没有留给陈岩什么家产,按今天的话说,陈岩也算是个穷二代、农二代。陈岩深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因此,少年时代的陈岩就开始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参加劳动,强身健体。
在农民身份的认同方面,陈岩比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更加放得下读书人的身段。陈岩还未成年,陈岩就已经学会了锄地下田,很会做农活。乡邻们看到他小小年纪扛着锄头的样子,就会经常取笑他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行弱冠之礼,年满二十岁后,陈岩开始到社会上打工。乡里有一家茶馆名叫九龙茶馆,是全乡里最热闹的地方。九龙茶馆的老板是陈岩的大舅,陈岩靠着这点关系成了这家茶馆的掌柜。按现代的称谓,就是叫店长或是经理。
陈岩的大舅是个鳏夫,舅母嫁给大舅后还没来得及生儿育女就生了一场大病。大舅花掉了家里的血本为舅母治病,舅母最后还是不幸病逝了。后来大舅没有再二婚,说是自己有克妻命,其实大家都清楚,他是视财如命,舍不得花钱。
在陈岩的管理和经营下,九龙茶馆运转得井井有条。经常外出办事的男人们都乐于齐聚于此,谈天说地闹情绪,可以说是当时当地的一个传媒点。
但陈岩的大舅开始便不高兴,因为陈岩竟然定下了一个十分荒唐的规矩,就是客人如果拿重大的独家新闻到九龙茶馆播报,就可以在茶馆里免费喝茶。
从此,去了外地的男人们,回到乡里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茶馆来,把自认为的独家新闻传播到全乡人的耳朵里。陈岩的大舅认为,陈岩的规定让他损失了不少钱。
那天,他喝醉酒后来茶馆里查账簿,从店小二那里听到了这个荒谬的优惠政策。陈岩的大舅大发雷霆地揪起陈岩的耳朵说:
“兔崽子,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还免费喝茶,你这是在花我的钱,换取你想要的破消息。你知道你会让我赔掉多少钱吗?”
陈岩也不服软,嘴上哎哟假装叫着疼,然后突然抓住大舅的手腕,一个反身擒拿手把大舅给撂倒了。茶馆的几个常客见状,纷纷前来帮忙,把这个势利吝啬的大舅给绑了起来。
陈岩等大舅酒醒以后,以威胁的口吻说道:“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不然我就一直把你这样绑着。”陈岩说一个月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如陈岩的大舅所说,赔了。由于小地方消息封闭,许多几年前发生的事情,都不为乡里人所知。于是乎,独家新闻人人有,免费好茶人人喝。
有人说:“北方有一个叫王仙芝的人在造反,正准备攻打东都洛阳了。”
有人又说:“其实这个叫王仙芝已经战死了,现在领头的是一个叫黄巢的赌鬼,还是个杀人魔。”
后来,该说的都说过了,就有人开始胡编乱造了:“听说洛阳被攻下了,唐朝皇帝跑了,要改朝换代了。”这个人最后当然没有免费的茶喝,他听说的言论传到了汀州刺史那儿。刺史一怒之下叫人把他绑来打了五十大板屁股。
此后,茶馆的运转情况才开始了转机。一来,有所谓新闻的人越来越少了,二来敢说的人也少了,三来陈岩的这个优惠政策吸引来了更多喝茶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经常跑来茶馆的人也不只是为了喝茶,他们是来听最新资讯的。
于是,九龙茶馆不仅成了当地沟通外界的网点,生意还做得越来越红火了。陈岩想到了前面一点,却没有料到后面一点,因为他并不是想赚钱,他的初衷确实是动了私心,想借大舅的茶馆了解外面的世界。
后来,当陈岩的大舅看到账簿上递增的收入后,捋了捋嘴边的小胡子,对陈岩说:
“嘿嘿,我的好外甥呀,你尽管放手去干,好好干,啊,你想做什么大舅都支持你,百分百绝对支持你啊!”
嘿嘿笑完,又继续拨算盘去了。
话说这天来茶馆喝茶的人显然比平时更多一些,好像大家都敏锐地嗅到了大事不妙的感觉。
“听我说,你们知道我刚刚从哪里回来的吗?”说话的是做布匹生意的张老板。
“哪儿?洛阳,还是长安?”经常跑北方的黄老板接话,语气略显傲气。
“建州!”张老板说出这两个字,铿锵有力。
“什么!建州。那不就是我们老邻里嘛,我都去过不下十次了。建州刺史李乾佑还请我喝过茶呢。”答话的是爱面子的刘老板。刘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显然是在胡扯。
“我可告诉你们呀,现在的建州已经不是原来的建州,不再是姓李了。”张老板说完焦虑了起来。
“不姓李了?难道刺史李乾佑大人被罢官不成?”刘老板笑嘻嘻地追问到。
“哎,我是说,黄巢起义军进攻建州,建州已经不再是唐朝廷李家的天下了。不瞒你们说,这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建州逃出来的,差点连命都丢了。说起建州刺史更是来气,这个李乾佑的竟然弃城而逃了。”
张老板果真表现出一脸怒气,好像都是李乾佑这个孬种害他差点丧了命。
方才还是笑脸堆砌的刘老板听了此句,整个脸不禁冻住了一般,缓缓拿起茶杯,遮住了脸。
“李家的人多的是,李乾佑走了,不是还有那二把手李彦圣吗?”说话的是茶馆的店小二。
“哎,我听说继任刺史李彦圣已经被起义军杀了。”张老板说完,不停地摇着脑袋。
“这么说,黄巢起义军已经占领了建州?”问话的是从柜台走出来的陈岩。手里还拿着一本西晋陈寿编写的《三国志》。
“是啊,黄巢的起义军滥杀无辜,哎,惨不忍睹啊。”
“不好,这样下去,黄巢起义军很快就会进犯汀州。我们要先发制人,救建州百姓于水火,方可自救啊。”
众人听后都沉默了。
“汀州果真危在旦夕?若是如此,我得回家去准备准备了。”方才还略显傲气的黄老板此话一说完,便一脸鼠相地溜出了茶馆。
紧接着,刘老板,张老板纷纷离座告辞。
此时,一个身着便装的大人物走进了九龙茶馆,此人正是汀州刺史。陈岩知道刺史前来必然不是为了喝茶,便上前问道:
“大人微服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陈掌柜,想必黄巢进攻建州的事情也已经在茶馆传开了。不知你怎么看?”
陈岩回道:“先发制人。”
“实不相瞒,北方战事连年,国库早已亏空,朝廷力不从心,对南方的战事根本管不过来。汀州的驻军这几年来因为没有足够的军饷,被调走的调走,退伍回家的回家。如今汀州城内剩下的都是孤家寡人的老弱残兵,并没有可以派上前线打战的将士。”
“果真如此,当下之急应该召集壮士,成立自卫军,保卫家园。”
“这正是我前来茶馆的目的,陈掌柜若有此心,官府定当全力支持,赠与府衙内闲置的几千套铠甲兵器等军用装备。”
“请容我考虑一宿。”
“我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