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薛一青,又是何人?
李维吃痛,一声咆哮又扬起了手。
颜纪北急忙喊道:“李维!住手!”
但这个一丈多高的狼人,身躯下的灵魂还是那个李维吗?
李维没有停手,半点犹豫都没有,他一爪子抓下去,只听得“铿”的一声,牢笼切成两半。
但薛一青却没有被切成两半。
她的身子紧贴着牢笼的一边,躲过了致命的爪芒。
她已听到颜纪北的声音,心中一喜,嘴上却喊道:“快走!”
她依旧是那个成熟理智的女人,她知道他们两人绝不是这个狼人的对手。
颜纪北大喊道:“我来救你!”
他一边呼喊,身体却早早纵身一跃,再施展三次残影置换,便到了薛一青的面前,却见薛一青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在牢笼的铁杆上。
这三次残影置换,其实是在刹那间完成的,看似简单,实则却是需要颜纪北极大的领悟和智慧。
因为中间还有三次的残影分身,他需要在残影置换之后,他的身体和残影刚刚完成转换的一刹那,再次施展残影分身,然后再次施展残影置换。
按照他修炼的时间来算,他本该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进行这样的动作,但在薛一青的生死俄顷之际,他却无意中完成了他目前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爱是什么?爱就是奇迹,是动力,是推动所有人成为英雄的助力。
他虽已看见了那几根锁链,但他却不能将它们断去,因为李维的大爪子又抓了下来。
爪芒未到,颜纪北已感受到那锋锐的力量。
他虽不像魔法师那般脆得像张纸,但顶多也就像一块小木板。
钢铁做的牢笼,都能像毛发一样断开两半,何况是木板呢?
危急之下,颜纪北一掌将薛一青连同她所在的半边牢笼震移数米。
自己却立刻置换到远处。
李维眼见两次不成,更是恼怒,整个身体忽然扑了过来,颜纪北高高跃起,对准了李维刚才受伤的眼睛指去。
他唯恐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每一指都使出全力。
无论是谁,哪怕是动物,眼睛永远是最脆弱的部位之一,狼人也不例外。
李维哀嚎一声撞向一旁的山坡上,眼角已有鲜血流出。
颜纪北身形再一闪,置换到到薛一青身旁,连点数指将锁链一一断去,握起她的双手,高兴道:“快走!”
薛一青也笑了起来,虽然她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手也还是那么冰冷,但在这刹那间,她的心又温暖了起来。
因为颜纪北的手还是那样的暖和,充满了力量,力量和温暖从他紧握的双手传递到自己冰冷的手上,一直流到内心里。
所以她笑得很灿烂,眼眸里也有光的神采,那神采比天上的圆月还要明亮。
但这笑容瞬间又凝固了,因为她看见一道巨大的爪子迅猛无比地横扫过来。
刹那之间,薛一青立刻做出了决定,她那双冰冷苍白的手掌打在了颜纪北的胸膛上,将其远远震飞出去。
颜纪北先是惊愕,然后他看到薛一青还是甜甜地笑着,笑得那么甜蜜,那么苦涩,那么温柔,那么不舍,那么眷恋。
这已经是情人的眼波了,在这眼波之中,还有无数美丽的东西,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来。
她已决心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她生命里最渲染,最灿烂,最美丽,最温柔,最珍贵的东西,都奉献给他。
只因为,他在她生命中,已是唯一。
薛一青的眼睛并不是很漂亮,但在这一刻,颜纪北忽然发现,这一双本是哀伤的眼睛,却是天下间最美丽的眼睛。
因为这双美丽的眼睛,在无声地述说着天下间最美丽的话。
情人的话,情人的倾述,情人的告别。
他已经听见了,听见她的喜悦、她的悲伤、她的感激、她的遗憾……
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除了他之外,就算是老天,也不能够猜出一二。
她那永恒的话,也永恒地荡进他的内心最深处。
“不!”
他只听见自己发出这道短促的喊叫声,然后便看到薛一青随同那半点铁笼飞了出去。
颜纪北伸手在地上一按,立刻拔地而起,他的身子虽还在半空中,却已化成一道残影,真身骤然出现在李维的头上。
疯狂的狼人李维很可怕,但疯狂的颜纪北,却更可怕。
他虽未魔化,但他那因疯狂而扭曲的脸庞,比起魔化时还要狰狞恐怖。
风雷指疯狂指出,山谷中一道道闷雷响起,一道道粗大的电芒疯狂地朝着李维的眼睛击去。
他的身影更是如鬼魅般飘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李维空有一双无坚不摧的狼爪,却根本连颜纪北的衣角都没碰到。
这就是颜帝天下无双的绝技——残影置换。
他毕竟还是颜帝的儿子,此绝技如今已初露锋芒。
狼人的治愈速度虽然奇快无比,但在颜纪北的疯狂举动下,李维的眼睛却已血流不止,哀嚎着轰然倒地。
一丈多高的身体,又开始有了变化,但这次不是再次变高,而是慢慢变小,慢慢变成了李维。
颜纪北一鼓作气,到现在已气衰。
他踉跄着跑过去,将牢笼掀开。
薛一青的身体没有流血,脸庞也还是那张脸庞,但她的身体里面,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都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此时已气若游丝,危在旦夕。
颜纪北小心地托起她的头,泫然欲泣,道:“一青,一青,你醒醒啊。”
薛一青没有动,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她没有动,但身后的东西却动了。
颜纪北一转头,便瞧见瘦弱不堪的李维在风中颤抖着望过来。
他几乎怒不可遏,但手中仍然抱着薛一青,喊道:“你给我滚,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李维不停地眨着左眼,鲜血仍然流个不停,他低着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能够控制的……”
颜纪北回过头,看着怀中的薛一青,已流出泪来。
他沉声道:“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帮你。”
寒夜凄冷,吹得人心更冷。
只听得“扑通”一声,李维重重地跪了下来,扣了三扣,嘎声道:“欠你的,来世再报!”
话毕,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步入黑暗中去。
他自黑暗中来,虽然颜纪北试图为他点亮世界,但他终究还是要再次走进黑暗中去。
但颜纪北的世界,又有谁能为他点亮呢?
农家的灯,总是比较晚熄灭的,因为那些劳作的村民需要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将明日需要卖出的货物准备好。
天未破晓,他们就得早早出门,忍受寒冷,赶到新阳城的市集,用那心血编织好的针线去换一两个单薄的金币。
若是无人打扰,他们的命运便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这一日,他们的门忽然被人重重地敲着,声音急促而重,好像不去开开门,他就要一直敲打下去,甚至要破门而入了。
老汉匆匆放下手头上的勺子,将门打开。
寒冷的风吹了进来,颜纪北抱着薛一青也闯了进来。
他在竹床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房舍内所看到的粗糙毛毯全都垫下,然后才将薛一青放在床上。
老汉拉着老太婆站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地望着颜纪北,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做什么。
但无论颜纪北是谁,也许是一个强盗山匪,他们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这本就是下层阶级的悲哀之处,永远只能是逆来顺受,无法反抗。
颜纪北掏出自清秋子身上取来的一袋金币,道:“这里有没有马车?”
老汉和老妪望着颜纪北手里的一袋金币,眼睛都瞧直了,他们一辈子加起来的金币,可能都没有那么多。
颜纪北暗暗皱眉,将布袋收了起来,又问了一遍,老汉才道:“有有有,有驴车。”
“在哪?”
老汉道:“得等到凌成四点,才有驴车。”
颜纪北不再说话,又回到内屋,守在薛一青身旁。
她的脸苍白得毫无人色,忽然间一抹红色从她的鼻子里流淌出来,那样得鲜红,那样的醒目,惊得颜纪北也失去了脸色。
他急忙将鼻血擦拭过去,发现她那两只白玉般的手也似被冰雪寒霜冻着了一般,苍白而僵硬。
他从床垫下抽出一张破棉袄,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然后喊了一句:“帮我照顾好他,所有的人金币就都归你们!”
他的声音刚传到老汉和老妪那里,他的人已经跑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