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是艺术,剑也是艺术,其实我不懂剑法在世人的眼中就代表着修真派,其实它也可以代表着魔法派。——秋柏殇
宅院深深,深不过城池,更深不过人心。
雨,大雨,电闪还有雷鸣。
一行魔法师从宅院里走出,每个人的头都压得很低,似乎不愿被这雨打湿了脸庞。
可是这大雨滂沱,无论是谁,只要站在雨中几秒,全身都已湿透。
但这行人不在乎,他们的头虽然压低,但是他们的脚步却走得很直。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哪,更知道自己绝没有再退缩的道理。
商铺的招牌在风雨中飘摇,发出的声响虽大,却也已淹没在这风雨之中。
商铺的大门紧闭,料想这雨天影响了它的生意。
可是,就算是在晴天,这大门就是开着的吗?
洛城的百姓和商贾,其实早已走得精光,如今留在这城池中的,无一不是前来参与战争的人。
那些无辜的人,岂非就正如这风雨中的招牌一样?
他们只不过想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却无端遭受如此之祸,即使有苦,却说不出,即使说出,在这场暴风雨之中,又有谁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又有谁在乎他们的声音?
没有,一个都没有,就算有,那个人呐喊的声音,也微不足道。
这世界,已没有另一个颜帝可以为他们发声,他们的命运,在这风雨飘摇之中,也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大雨更急更猛,打在人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但他们的脚步却仍然不急不躁,脚步踩在充满水渍的石板上,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他们就像是神圣的守卫者,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饥饿寒冷,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意志。
若是魔阁的魔卫都如他们这般,那么魔阁统一混乱大陆,已指日可待。
只可惜就连厉轩也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魔卫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并没有如此得敬业。
所以这一行在雨中默默前行的魔卫,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大雨很大,寻常的卫士和魔法师不会无端走出来淋雨。
距离魔卫换班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只要他们安然到达城北大殿,他们就有把握把要换班的那一队魔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下。
但偏偏,这世上的怪人说多不多,却总有那么几个。
秋柏殇站在雨中,手里执着一把轻薄的银剑,随风随雨而舞。
他是个魔法师,并不会修真的剑法,更不懂剑气。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剑,更不妨碍他舞剑。
他曾经见过一个女人在风雨中舞剑,那时他就认定这是世界上最为美丽的事情。
到现在他也如此认为,所以他一直没有忘记舞剑,更没有忘记那个美丽无暇的女人。
起初他舞剑,只是单纯得欣赏,后来他发觉这有助于他的脑子清醒。
有好几次想不通的时候,这样在雨中舞一舞剑,他就能想通了。
现在他已在舞,雨滴打在他的脸庞上,他的脑子格外得清醒,但他还是想不通。
他想不通什么?他如今已身为魔堂第一堂主,还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其实地位越高,烦恼越多的。
自从来了洛城后,他和洛淮的距离更近了,但两人的信任却愈加远了。
他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洛淮常常在其他堂主面前对他没有好脸色看,轻则呵斥,重则辱骂,但对其他堂主却没有这般。
如此倒也罢了,但洛淮又总是要听听他的意见,听完又总是再冷嘲热讽一番。
和神宗的战争在其他地区展开后,十堂主之中,偏偏又单独把他留在了洛城。
这究竟是为何?莫非自己犯了什么错而不自知?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时候,手中剑舞得就急,一急就容易乱。
现在他的剑已不稳,舞出的剑毫无美感,就像是一个不懂武更不懂剑的小孩在胡乱挥剑。
他也立刻明白了这一点,一气之下,手中奋力一掷,一下子把剑扔出了高台。
铁剑飞出高台,落在地面上,发出铮铮两声,便不动了。
本来一直往前走的那行魔法师,也忽然停下来,不敢动了。
天地瞬时静寂,唯有雨滴搭在银剑剑身发出的金属声响。
萧飞宇等人的心立刻悬在高台的明月之上。
但此刻高台上无明月,只有一个魔阁第一堂的堂主秋柏殇。
他把剑扔出去后,气立刻也消了,正要去取剑,不想探头一看,这风雨中,这剑的旁边,竟有一行魔法师。
看他们的法袍式样,料想应该是前来接班的魔卫。
他内心不由生出几分慰藉,这些年来,魔法师之中对魔卫的看法越来越不好,都说魔卫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关系户。
如今看来,那些传言也是不靠谱的,至少这一队魔卫的表现就很令人满意。
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这是哪个护法调教出来的魔卫。
魔阁的护法不多也不少,但护法的职责可不尽尽是保护洛淮,其中一些护法的责任就包括训练魔卫。
这些魔卫如此敬业,莫非是后起之秀凌凯调教出来的?还是风头正盛的厉轩?
秋柏殇想不出,但无论是哪个人,他都很高兴,这说明这些年轻人已用心花在贡献魔阁身上。
他的人还未走下来,已道:“你们是哪个护法负责的?”
众人沉默,但雨势更急更猛,几乎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萧飞宇站在最前列,他虽然很冷静,却也很紧张。
他紧张的不是秋柏殇这个人,他和这人素未谋面,秋柏殇绝无法认出他来。
那么他紧张的是什么?
是剑,秋柏殇的银剑。
那把剑不偏不倚,就在他们当中一人的脚下,只要秋柏殇弯下腰去捡那把剑,一抬头就能立刻看见那个人的脸。
而那个人,恰好又是一杆烟莫青。
他当初在洛城之中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又听说是飞剑圣的徒弟,早已令人印象深刻。
只要秋柏殇一看见他,必然会认出他来,到时候他们这群人立刻就会暴露。
萧飞宇虽然已很紧张,但还是道:“我们是厉轩护法负责的。”
秋柏殇笑道:“果然,我一想就是他,如今真正想做点事情的人不多,他倒是最为积极的一个。”
他笑着已走了过来,却没有靠向萧飞宇,而是径直走向那银剑的位置。
秋柏殇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踏在他们的心上,将他们的血挤了出来。
眼看秋柏殇就要到达银剑的位置,萧飞宇立即扫向四周。
四周无人,此地距离大殿虽不远,但只要行动够迅速,就绝不会发出声响。
他的身后是蝎王周怀迹,周怀迹身后是徐盛,两人也都抬起了头看着他,眼神一交际,三人已立刻会意。
秋柏殇已在莫青身旁停下,他微笑着正要弯下腰去捡那把银剑。
是时候了!
蝎王周怀迹刚要动手,突然被萧飞宇制止。
因为就在秋柏殇正要弯下腰去捡的时候,有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伸了下去,闪电般捡起银剑,双手端着递到秋柏殇的面前。
这个人是谁?莫非就是莫青?
莫青还在身旁站着,但他前面的位置却空了。
他的前面是颜纪北。
秋柏殇点头赞扬道:“很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颜纪北道:“小人北纪颜。”
他的头低着,头上又带着帽兜,故而秋柏殇没有看见他的脸。
幸好秋柏殇也没有打算要看颜纪北的脸,替他捡一把剑,这种事情算不了什么,还不值得他为此一定要看一看颜纪北的脸。
他接过剑,又道:“你们这是要去换班吗?”
颜纪北道:“是。”
秋柏殇又道:“你们这么准时得来换班,还在这大雨之中走得不急不躁,很有风骨,这是厉轩护法教你们的吗?”
颜纪北又道:“是。”
秋柏殇笑道:“看来他这个人自己不仅出色,属下也都表现得很好,你们去吧。”
说完他拍了拍颜纪北的肩膀,已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若非颜纪北及时地伸出手捡起剑,后果当真不可设想。
可是就这么简简单单捡剑的事情,在场的除了颜纪北以为,谁都没有想到。
这就是颜纪北的过人之处,他的实力也许较其他人低,但也绝不能被轻视。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他的层次看起来就是比你低,但有时候他会在令一个方面狠狠地甩你一嘴巴。
现在这一行魔法师已深深领会到这一个道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已经让他们这群前辈汗颜。
颜纪北已重新归位,队伍继续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他们埋伏的地点。
但他们只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又传来秋柏殇的声音:“等等!”
只见他又走了上来,道:“刚才那个北纪颜呢?”
他们的法袍一模一样,还真看不出颜纪北是哪个。
颜纪北已走了出去。
秋柏殇走到他身旁,轻声道:“你懂不懂剑?”
这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颜纪北只能回答。
他道:“一点点。”
他虽不用剑,但对剑还是懂一点的,至少一夜之间丢掉三十多把宝剑的辉煌历史还是曾经创造过。
秋柏殇又道:“那,你知不知道,舞剑时用什么剑最好?铁剑、银剑、还是金剑,用重剑还是轻剑,用直剑还是软剑,用长剑还是短剑?”
颜纪北登时傻了眼,他对剑也只懂一点点而已,舞剑只听过,有什么讲究更是一概不知。
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莫青忽然开口了。
他道:“若心情好,用轻的软剑,若心情不好,用长直的重铁剑,十六斤最佳;若是在晴天,用银剑,若是在雨中,用金剑。”
他身为飞剑圣的徒弟,对剑那是最为熟悉不过了。
但他口中的这些经验,却绝非飞剑圣所能够传授,若没有亲身领悟,也绝难说出如此精确的话来。
可是众人一听他开口,心都悬在了嗓子口了。
他的头虽然也垂着的,秋柏殇绝难看到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呢?
秋柏殇会不会认出他的声音来?又或者他的话忽然引起了秋柏殇的兴趣,以至于让秋柏殇想认识他,想要瞧一瞧他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