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朵的心也在狂跳。自她离开家后,就经历了不少事情,但说起来,这样的杀人却是第一次。
“我杀人了……”她觉得胸口处有些发烫。原以为是太紧张的缘故,此刻她的手抚过胸口,才发现这热气来自于那个装着薲草的袋子。
其余三个男人终于正视起姜朵。其中最紧张地要属那个刚刚被闫甲穿破了护心甲的男人。
这样的弓弩竟然连护心甲都能刺穿,那如他这样没有护心甲的人岂不是更危险。
想到这,他也忍不住如姜朵那样抚过自己的胸口,一个大男人做起这样的动作,免不了有些可笑,但现在他也不会去考虑这些。
姜朵重又拿起弓弩,这一次是对准了另外一人。
一箭射出,又一人倒地。接连两人倒下之后,那缠住兽王的锁套就再也没用了。
兽王再次尝试起身,这一次就轻松多了。不过是伸了个懒腰的力气,它就已经站了起来。
它的獠牙在剩下的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在选择下一个攻击的对象是谁。
两个男人在接连使力拉紧绳索却失败后,如今也已经放弃了。
手里的绳索已经放松下来了,对付这样的兽王单凭他们两个的力气是远远不够的。
后面的兽群蠢蠢欲动着,只要兽王一声令下,它们随时都会扑过来。
族人们也都环绕四周,他们都怒视着眼下这两人,就是这些人杀了他们的亲人,吃了他们的血肉。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所有人都齐声呼喊着,要不是卫队员拦在前方,他们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报仇雪恨。
被击碎了护心甲的那个男人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压力,掉头就跑。
生活在荒野上风餐露宿,多年以捕获最凶猛的罗罗兽为食。他从没害怕过,但就在今天,一天之内他就已感受了好几次了。
能感觉到兽王的腿已经高高抬起。这男人就一把将在一旁的同伴推了出去。
同伴不防,向后退了好几步,没有摔倒。但还没能等他站稳,兽王沉重的脚就落了下来,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
再也没有以后了,这男人最后一刻想到,看着前面还在奔跑的人,不由笑了出来,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丢了护心甲的男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跑?跑去哪里,跑得过吗?
他将人推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那个男人只在被推的那一下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咒骂声,接着就再无声息了。
他不用回头,也知那人是必死无疑了。
但兽王并没有追上他,男子想象中的弩箭也并没有射来。
这个男人一路跑到了血雾的前方,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
身后只有一个拿着手杖的女孩,人身蛇尾,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我和他们说了,不必追来。你们伤了我的父亲,这笔账我要亲自和你算。”
刚刚有人来告知渺渺,宋万才已经不行了,让她赶快回去见最后一面。
“不行了,失血太多,准备后事吧。”大夫摇了摇头,“不过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大夫感慨着。
白真哀求着,“大夫,你再看一下。他只是伤了脸,怎么会没命。”
白真此生从没求过人,就连曾经渺渺被放逐边境之地,她也只是为了女儿奋力抗争,四处周转,从不曾这样低声下四地和人说过话。
如今,在死神面前,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只是伤了脸,并不是伤了要害,怎么就没救了?
“并非只是伤了脸,而是失血太多。”大夫被白真拦住不让走,只得耐着性子和她解释道。毕竟,这是白家人啊。
大夫叹气,他行医多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只像宋万才这样严重的伤口还是第一次见。
见大夫想要离开,白真再次哀求,“大夫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吧!”
“我不过就是个大夫,只能治病却并不能救命。”大夫解释道,“真不行了,夫人请……宽心吧。”
说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宽心?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能宽心。
大夫又看了看宋万才的脸,忍不住去想,也许死亡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接着,这大夫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好歹是个大夫,怎么能这样想呢。他背起了药箱,又急匆匆去看其他的病人。
这一次,白真没有去拦住他。只是在原地抱着宋万才喃喃道:“只是伤了脸,只不过是伤了脸……”
渺渺赶到的时候,宋万才依然说不出话来。透过厚厚的血痂,能勉强看出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到了弥留之际。
宋万才说不出话,白真也似是疯了一般,呢喃着什么。见到渺渺,白真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胳膊,使劲摇晃着。
“渺渺,你快来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好多了?”
她不敢去听渺渺的回复,不等她回复,又絮絮叨叨地说着:“血已经不流了,不流了……”她反复说着这话,终于又哭了出来,“你说为什么,明明已经不流血了,怎么还说失血过多呢?”
渺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她所认识的母亲在任何时候都是沉稳机敏的。
而如今的白渺却似已经陷入了疯狂。她一遍遍地自问自答着,哭哭笑笑。
渺渺看着白真怀中的父亲,不由地轻轻抚过他的脸,这一片片刀割的痕迹,就像是割在了白真和渺渺的心中。
一辈子都秉承和气生财,在危难之际带领族人来到幽都的父亲竟然如此受辱而死吗?
“万才,万才,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白真还在一旁问着。
最后一刻,宋万才似乎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脸上的伤也不痛了。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觉得很沉很沉。
他听到白真的哭声,是什么事让白真哭得如此?他想伸出手来,帮她擦干眼泪,就如年少时一样,但终于坚持不住,手一松,便再也没有了知觉。也罢,还有渺渺陪着白真呢。
渺渺看见父亲的手垂了下来,心中一紧,探了探宋万才的鼻息,却被白真打了下来。
“嘘,你父亲他睡着了。这些天他太累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白真说着将宋万才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