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翼凡把铃音草交给犬小玉的时候,后者的那股兴奋劲让他也不由得跟着露出微笑。
“谢谢你。”犬小玉小心翼翼的将装有铃音草的布袋挂在腰带上,然后解下腰间一把包着羊皮的猎刀递给崔翼凡说道:“这是我父亲锻造的猎刀,是用湖蛟的牙齿做成的,我叫它“虎牙”。就当是用来交换铃音草的报酬吧。”说话间便将那把猎刀塞进崔翼凡的手中,转身朝狩猎屋的方向跑去了。
崔翼凡望着少女远去的倩影,手心里握着的猎刀似乎还残留着那白皙柔荑的温热触觉,他的心仿佛坠进了一湾清澈的湖水,连一片水花都没有溅起,更没有一颗气泡向上漂浮,他是完全处在一种无声的环境中,就这么跟随柔和的水流慢慢下沉,充分享受着这不可思议的静谧世界。
白羽软甲完全被赤甲穿林兽的血污染了,那漂亮的白色羽毛无论清洗多少次也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崔翼凡用之前狩猎得来的火焰色鳞甲,拜托狩猎屋的牛山吼制作了一套新的赤色软甲,又让其用赤甲穿林兽尖利的脚爪制作弩箭的箭矢,共造二十支。
这次崔翼凡穿戴整齐,便是头戴赤色头盔,身披赤色软甲,腰束火鳞腰带,肩顶火鳞护肩,膝有火鳞护,脚踏火鳞靴,整个人倒是添了一分英武的气质。有了这么一身较为坚实的护具,他顿时想起那一剑斩杀赤甲穿林兽的狩者狼森来。被这人救了一命,连句谢谢也没有来得及说,下次遇到他一定要好好的道谢才行。
崔翼凡本想继续出外狩猎,却恰逢鳄咬森的巡林者小队狩猎归来返回山谷,便找上鹿宝庆祝两日,又和他谈论关于弩箭的使用技巧,一连三日便过去了。这期间,被崔翼凡和豹天吼救回来的那名狩者一直昏迷不醒。
这一天崔翼凡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穿戴整齐正准备去盛木之地狩猎,却听部落里的人说东面山谷外的流沙腐地来了一只怪物,很多狩者都赶去那边帮忙了。这样的机会怎能错过呢?抱着就算是长长见识也要去的心态,崔翼凡跟着成群结队的狩者穿过了薰风山谷东面的狭长窄路,出谷之后便是一片耀眼夺目的金黄沙海。
头顶是宛如巨大黄金一般璀璨的圆日,道道金光射穿云层普照大地,延绵起伏直到天边的黄沙,期间拔地而起的一座座沙丘,好似是一排排静止在风中的黄金色浪花,一派蓬勃壮丽的景象。
崔翼凡眼见这壮观的景象,身心都跟着被深深的折服了。这和当初进入盛木之地的时候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大自然似乎总能创造出鬼斧神工般的奇景,不是用来给自己解闷,却能震撼万物生灵,让其臣服在自己制造的环境中。
聚集在山谷出入口的狩者非常多,其中大多数都是男性,女性狩者的数量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大家在接近谷口的地方搭起帐篷,很多人还牵着背负重物的坐骑,运到的水桶堆叠的像是小山那么高,并且还有更多人往来搬运着。
崔翼凡不理解为什么要搬运这么多的饮用水,这又不是要进入沙漠腹地狩猎。他正想找个人问问,却突然有一阵猛烈的狂风吹来,那风携带着数不尽的黄沙,吹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能刺痛人的皮肤。在这样的环境中,别说是睁开眼睛,就连站直身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四下里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喊叫声,全部都被风声吞噬了。当崔翼凡从这阵狂风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被埋进了黄沙之中。
“喂!是那家伙,那家伙要来了!”有人在喊叫,声音中带着畏惧。
又有人道:“是潜沙巨兽!他朝这边冲过来了。”
崔翼凡忙着把双脚从黄沙中拔出来,也顾不得去看周围的情况,等他从黄沙中脱身的时候,周围早就一个人影也不见了,大家全都自顾自的退回到谷口,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凝重的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距离崔翼凡不足十米的位置,就是狩者们堆放水桶的地方,小山一样的木桶阻挡了崔翼凡的视线,他听到有人在身后拼命地呼喊让他离开,但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众人担心的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堆叠成小山的木桶,其下方的黄沙在一瞬间陷落了。人们只看到木桶跟随黄沙坠落的最后一个瞬间,随后就只剩下那个凭空出现的巨型沙坑,以及四周正以惊人速度崩坏瓦解的沙丘。只有近在咫尺的崔翼凡注意到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沙造成的陷坑,而是一个巨大的嘴!一个足够吞掉一整座房屋的巨口,在那巨口的边缘,细碎的沙粒如倾泻的瀑布般流入无底的深渊,露出藏在下面的水泥色口腔壁,以及如同上万年老木般满目疮痍的巨型牙齿。
远处的人感觉不到,但脚尖就在巨口边缘的崔翼凡却感受的格外清楚。那巨口并非只是无缘无故的从地下张开而已,它是有目的的在等待着什么,就像海中的巨大漩涡、宇宙里的黑洞,是绝对能够吞噬消灭一切的死亡深渊。
崔翼凡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面对这只沙漠霸主一样的存在,他完全陷入了一种疯癫的状态。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这是人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迷失自我的一种表现,就像战场上被杀戮场面惊吓的新兵,意识完全空白了。
两道身影快速奔来,一人抓住崔翼凡左臂,一人握住崔翼凡右手,赶在他快被吸入那巨口的瞬间将他拖了回来。这两人正是蜥红、蜥蓝两兄弟。
当惊魂未定的崔翼凡从迷失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到有很多人,很多脚步在身边走动,一个接一个的水桶被来回的搬运,狩者们忙碌的身影像是不断重播的录像画面。
从灼热的沙地上坐起身来,崔翼凡看到狩者们正在将一个又一个水桶推入那张巨口之中。那只怪物一直非常安静,老实的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倒真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流沙坑。
这样来回搬运水桶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快要日落的时候,村落里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丁都出动了,崔翼凡后来也加入了其中,每一个人都累的满头大汗。
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天边的云霞,地面上的巨口终于闭合上,并随着又一阵猛烈的狂风潜入沙海的深处消失无踪。崔翼凡呆呆地望着逐渐没入黄沙中的落日,这尽收眼底的美丽景象,让他有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好像那巨型的怪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蜥红见崔翼凡这幅模样,立刻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歇歇吧!”
跟着人潮穿越狭长的山谷,崔翼凡从蜥红、蜥蓝两兄弟的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原来,这出现在沙海之下的怪物名为“潜沙巨兽”,素有沙漠霸主之称,是存活了上万年的巨型远古生物。它行动之时,就如巨鲸倒海之势,能将沙海颠覆,张口便是流沙坑,摆尾便是沙尘暴。平时它的性格非常温和,将自己深埋在沙海深处,春季渴饮,秋季饿食。今日正时恰逢它补充身体水分的季节,所以便有了这么一遭。据两兄弟讲,山吼部落每年的春季都会搬运大量的饮用水来提供给潜沙巨兽饮用。这不单单只是为了阻止潜沙巨兽攻击山谷,而是山吼部落的祖先们世代相传的习俗。在老一辈人的眼中,潜沙巨兽是沙漠之神的象征,为它提供足够的饮用水也有祭祀神明的用意,祈求深入沙漠腹地的狩者们能够满载而归平安来去。
那一晚,崔翼凡满脑子里都是白天见到潜沙巨兽时的景象,站在那张深渊一般的巨口前,他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人类是多么的渺小。他仿佛能感觉到那水泥色的口腔壁在缓慢的蠕动,想象夹杂着黄沙的狂风在无底的黑暗深渊里来去的凄凉。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要三个月的时间了,刚来的时候还是初春时节,现在却已经快要到初夏了。被救回来的狩者依然处在昏迷状态,豹天吼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从他随身的猎刀上发现了其他部落的图腾标志。
那图腾代表的是居住在大陆深处赤焰山脉的赤蟾巫族,人数虽然不多,却信奉火蟾蜍为神明。其族人多为勇武之辈,使用的狩具也多是以火焰为主要元素。因为赤焰山脉极度缺少水源,所以赤蟾巫族人多有渴死者,有能力的会四处游历,但寿命很短,几乎只是山吼族人的一半。
豹天吼把这件事情向村长鹰无双汇报,村长那边则派出了几个精通药草知识的人暂时看护,一切都还要等此人醒来才能明了。
崔翼凡又一次孤身前往盛木之地,他这一次的目标名为“黑角枪犀”,是一种性格凶暴的食肉黑犀牛。
这又是一个攻防兼备的对手,即便崔翼凡有赤甲穿林兽脚爪做成的箭矢,却也不足以射穿黑角枪犀厚实的皮肉。所以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用老方法,挖好陷阱等待猎物。
一连挖了两个陷阱,用杂草铺盖好,崔翼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倚在一棵树下正休息。却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叫,声势如破风的气浪,将树上的枝叶都震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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