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的空气像窒息了一般。
韩锋从美妙的感觉中脱身出来,才感觉到自己冲动了,向仍然安静立在原地的安凌尴尬地说道:“你,你怎么不推开我?”
唇上似乎仍留存着她甜美的气息,让他恋恋不舍。
“我说过,你很帅,女孩子对你,是没有抵抗力的。”安凌说。
“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韩锋说。
“韩锋,我是个孤儿,从废品收购站长大,是部队教会了我成长,让我有了人的尊严。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报效这支光荣的队伍。”安凌依然很安静,“我也说过,陪伴我人生走下去的人,必然要是部队里的人。而你也知道,再过一个多月,你就将退伍了,而可能,此生再没有走进部队的机会。”
“需要这么较真吗?”韩锋说。
“就是要这么较真。”安凌戴好口罩,重新拿起了剪刀,“别的话不说了,我再给你修一修。”
安凌的手艺果然像她说的一样,真是练过的,虽然给自己剪的小平头,可明显让自己多了几分英气。
伏在水池中由她给自己洗头。她的手指很温柔,掠过自己头皮的感觉非常美妙舒适,温柔而动人心魄。
韩锋非常享受这种美妙的感觉。
有好几次,他都想抬起头,再说些什么,也都被她手上的力量制止了。
给他吹干头发,让他立正,安凌退后两步,看着身穿蓝白迷彩的他,竟然看得呆了。
想起他刚才对自己拥吻的感觉,她脸上又是一红。
“行了,走吧!盛惠洗剪吹一共十五块。”伸手要钱。
“我,你还收钱啊?”韩锋还没从刚才的美妙感觉中回过味了。
“店是别人的,用的工具水电都是店里的,钱也要给别人的。”安凌说,接过钱,又拍拍韩锋的背,一边找钱,一边用姐姐般的语气说,“以后,不能这么淘气了,看到合心意的女孩就亲,这样会惹来很多是非的。”
“呃……”
……
被安凌几乎是推出去的,恋恋不舍地回到了采购车所在的地方。老兵还没回来,司机小李是个上等兵,入伍第二年了,给他递了根烟。
“这头发理得不错,精神,帅。”小李说,“咱部队那几个半吊子兵,理的头发都跟猪啃过似的。”
“呵。”韩锋被他逗乐了。
“瞧你这一表人才的模样,到炊事班,真是委屈人。”小李说,“哪怕是来我们驾驶班,也比在炊事班有前途。”
“到哪都一样,凑合干着呗。”韩锋说,“连里已经发话了,过了新兵三个月就卷铺盖回家,无所谓了。”
“别灰心啊。”小李说,“你这么优秀,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有机会的。”
“别了。”韩锋急忙摆手,“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部队啊,也就这么回事。回去正好。一个月津贴才几百块,还不够塞牙缝的。在外面最差的工作,也至少有个两三千吧。根本没办法过日子,还那么多规矩!”
“嘿!你!”小李无语。
“知道我们表演系的前辈混得好的,现在拿多少钱吗?”韩锋比出八根手指。
“八千?”小李瞪大了眼睛。
“鼠目寸光!八千像话吗?八十万!一个月!还不算广告和出席商业活动的!”韩锋说。
“那么多钱,你还报名参军啊?”小李看着韩锋的眼光变得有些崇拜,“真是了不起,是觉得当兵为国家挺伟大的呵。”
韩锋不知道应该对这家伙说些什么,其实自己脑袋里也是混沌着的,并不清楚。也正因为如此,给小李发了枝烟,自己也点了一枝,在袅袅腾腾的烟雾中沉默起来。
老兵回来了,车开动,朝向海训场。
挺伟大的么?他嘴角泛起一丝自嘲,可是,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安凌不需要自己了,貌似新兵连也即将把自己踢出去。那就应该回去为着八十万一个月的目标奋斗去吧,可是每想起这事,即使脸上笑着,心却疼得像刀割。
是为了安凌吗?
还是为了自己失败地要退出这一段人生?
这一段,短暂的,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军旅人生?
韩锋想了一路,回到炊事班的宿舍,坐在墙角,他还在想着。
也是,自己当兵入伍的动机只怕就不单纯,原意就是为了泡妞。或是,为着更深的体验?自己了解部队吗?了解军人的使命吗?自己感觉到肩上的责任与压力了吗?自己的心中,有一股支撑自己走下去的真正的铁血的信念吗?
韩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放到鼻翼之下,似乎还闻到了女孩唇上的芬芳。
安凌,你所说的,真的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那我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
这一夜,是难以入眠的一夜。韩锋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第二天精神恍惚,浑身乏力。老兵们发现了他的异常,一摸头,再一测体温,发烧了。
难得病休两天,韩锋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躺在宿舍里,不说话,只想事情。
即使是新兵连的领导来看他,他也只是稍有礼貌的回应下。
大多时候,他都很迷惘。不是烧迷糊了,是思想上很迷惘。
原来所抱持的目标,希冀,似乎现在都化为泡影,所有的追求与想法都成为笑料。那么,他应该何去何从?
黄菲来了。她用着摸韩锋的额头,看他的体温,她的温心,让韩锋想起安凌。
“你的体质还会病成这样,这病只怕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罢。”黄菲半开玩笑地说。
韩锋用沉默来应对,某种程度上,这算是默认。
给他拧干了一条毛巾放在额头上,“你心里不爽,有疙瘩,失落,难过,我知道。有些兵,一开始就不怎么样,所以后来分兵时,去到任何单位,心里都没有落差。可是你不一样,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也没事。”韩锋说,“反正再过一个来月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高兴还来不及。”
“别说小孩子的气话。”黄菲笑骂,“你多大了。我告诉你,你要早为新兵连对抗作准备。这场对抗战中表现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着,她把韩刚床底下的脸盆拿出来,里面是他刚换下的脏衣服。
“你做什么?”韩锋着急了,里面不但有自己的军装,还有内衣和臭袜子。
“你还发烧,不要沾水洗衣服了,我给你洗衣服。”黄菲说。
“不用,宿舍的人忙完了,会回来帮我洗。”韩锋说。
“没事。”黄菲说,不过一眼瞟见脸盆里的绿色军用裤衩,脸上一红,瞟了韩锋一眼,“咱们当兵的,还忸捏什么!”把脸一扬,端着脸盆出去了。
韩锋顿时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