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旅指挥部里寂静一片，大家都在等待着来自A大队新兵连的答案。
夜袭鲨嘴湾，是一个很取巧的战术。但是这样的取巧战术，竟然能够折戟沉沙，说是巧合，上官衡是不信的，很多人都不信。
A大队新兵连指挥部，胡尚志捂着话筒，为难地看着安凌。
“怎么了？”安凌秀美的眉毛一扬。就在之前，在指挥所周围布下的伏兵，全歼了对方的自鲨嘴湾夜袭的蛙人小队，尤其是“击毙”了龙蛟大队新兵连的副连长耿彪，岸防兵力也基本击溃了对方的来袭主力，辉煌的战果让A大队上下顿感扬眉吐气。
安凌心里却翻江倒海。
韩锋的情报，来自韩锋的情况在这次战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他的及时通风报信，即使对方的主力被已方岸防部队击溃，已方的指挥部也将被蛙人小队偷袭。按对抗战的规定，一方的指挥部陷落，即为失败。
原以为他的坚持不过是一时的玩笑，在经历了现实残酷的考验后就将如海滩上的脚印般浅去，却想不到，他竟然真的透露出这样的重要消息。
这一战，居功至伟的，不是“消灭”敌方十三人的吕悠然，也不是擒捕八名敌人的臧龙，而是韩锋，一个无意安插的可有可无的间谍！
间谍，对于一场战斗的重要性，继上次大队全败后，安凌再度深刻地体会了。
“旅指挥所要知道，我们怎么知道龙蛟大队要夜袭鲨嘴湾。”胡尚志说。他有些为难，他知道，安凌不想说。
“告诉他们，猜的。”安凌说。
“那是旅的指挥部，安凌。”胡尚志沉声说，“作为军人，在面对上级的询问，必须实事求是。这条情报怎么得来的，还是实说吧。”
“对不起，无可奉告。”安凌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指挥所。
胡尚志等人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
想到旅首长还在电话那边等着，陈涛暗中竖起大姆指，不愧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就是个性。
胡尚志无奈地对着话筒，“报告指挥所，我们，我们也是无意中，无意中碰上的。”
听了这话，龙蛟大队大队长袁明脸色更沉，低声骂了一句：“扯淡！”
方刚强却好整以暇，安然地坐直了身体。
上官衡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以他旅长的身份，确实也不宜在这种场合穷根问底。虽然他确实知道，实情不会如此简单。
“袁大队长，你们新兵连主力五个排，已经在飞马岛全军覆没，本部指挥所只剩下一个警卫班一个炊事班，这场对抗战算是输了吧。现在就认输投降了吧。”方刚强说。
“不可能！”袁明一口拒绝，“我龙蛟大队，只有战死的兵，没有投降的兵！就算剩下一兵一卒，他们也会战斗到底！”
“明天天亮，A大队新兵连的主力，就会进攻龙蛟新兵连指挥部。这完全是一边倒，没有翻盘的可能，你又可必坚持？”上官衡说。
“旅长。”袁明忍着心中的愤怒，“我不知道A大队是怎样知道我们夜袭鲨嘴湾计划的，我只知道，我龙蛟大队，即使全军覆没，也会拉上他们一半垫背！”
。。。。。。
龙蛟大队新兵连指挥所。
由于前线作战部队身上都携带了便携式通讯器，在作战失利的最初，指挥所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主力覆没，副连长耿彪以及蛙人小队的计划也失败了。
指挥所及周围所在的部队，从人数上看，已经不足三十人。
指挥所里，光线暗淡，连长高远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窝在椅子上，双眼发直，嘴里叼着枝烧到尾的烟，一动不动。
“咳。咳。”黄菲掀开门进来，一进门就被呛得咳嗽不止。
看着一地的烟屁股，她皱着眉头：“你抽这么多烟作什么！仗打输了就输了，两天没睡了，还抽这么多烟，别把身体给累垮了。”
把指挥所的门窗全部打开，拿来扫帚簸箕打扫卫生。
“怪我，真的怪我。”高远说，声音沙哑，“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干这一锤子买卖。我尽量想一举而下，所有的战术，还有力量，都配合着那支蛙人小队。却不想，一旦这支小队失败了，其他的佯攻，佐攻，都等于无意义的牺牲。”
“太着急了。”高远喃喃的。
指挥所外，带着夜宵的韩锋默然地把夜宵放在桌子上，低头出去了。
然后，他坐在炊事班里，关上炊事帐蓬所有的门窗，坐在地上，开始抽烟，一根又一根。
对抗失利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营地。整个营地算是人心惶惶，士气全无。大家所能等待着的是第二天A大队新兵连的大举进攻，然后投降认输。
打输了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这种等待打输认输的过程，太折磨人。
这一切的肇因，在于鲨嘴湾，在于韩锋。
那里，是战场胜负的关键。自己，也是这战场胜负的关键。
高远的痛苦，黄菲的失落，大家的低沉，韩锋都看在眼里。他的心里竟然也有着深沉的难过，可在人前，他还要紧绷着，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在人后，在这孤独的环境中，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痛苦了。
自己，终于为安凌做了些事。安凌，想必会非常鼓舞吧，想必也会认可自己的用处和能力吧。这在以前，对于韩锋来说，算是了不得的鼓舞。可现在，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成就感，他所感受到的，是揪心揪肺的痛苦。
欺骗自己所在的集体，欺骗信任自己的人，欺骗关爱自己的人，这需要何其巨大绝诀与勇气。这需要心灵上，何其痛苦的折磨。
自己原来所思，所想，现在看来，竟然是那么的幼稚。原来甚至觉得是对自己的挑战，甚至好玩？
挑战？好玩？
扯淡！去他吗的挑战！好玩！
看孙红雷，雷哥演的电视剧潜伏，在那里面，他是小心翼翼的，一直是满怀心事，像是背着沉重大山般的感觉，现在轮到自己亲身感受，这种感觉，何止是背负大山，简直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两个多月来，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虽然情分不深，但毕竟一起流过汗，扛过枪，吃过苦，互相喝过酒，递过烟，聊过各自的家庭人生理想，也畅想过美丽的女兵。
怎么说，都有感情的。
自己，却背叛了他们，把他们的努力汗水甚至前途，彻底重重地打击了一番。
韩锋揪着自己的头发，直到把头发揪得生疼，甚至揪下一把来，才渐渐住了手。
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腕上，腿上。不自觉的，自己竟然哭了，哭得像个孩子般稀里哗啦，却硬忍着不敢发生任何一点声音。
眼泪把烟头浇得半灭，剩下的烟头烫在手上，他竟然无心去掐灭。
仿佛这种痛苦，才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