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从高中毕业,傅朝晖和古玉衡就没再见过面。
毕业那年暑假,古玉衡忙着拍戏,傅朝晖家为了帮他庆祝毕业,特地组织了一次家庭旅行,回来时两人已经天南海北。
开始还会互发短信,后来古玉衡工作太忙,拍戏的空档聊两句,信息便回得不那么及时,傅朝晖不便打扰他工作,慢慢也不再主动联系。再者离开了学校,连唯一的共同话题也失去,便渐渐淡了来往,只有逢年过节发句祝福短信。
可现在,傅昭阳没告诉他古玉衡住院这件事也就罢了,知道了再不去探望,就显得有些薄情寡义。
于是那天早上古玉衡刚蒙着脑袋被傅昭阳查完房,傅朝晖就来了,正好跟傅昭阳查房的时间错开,不像是兄弟俩约好的样子。
十年不见,傅朝晖倒不像他兄弟那么大的变化,还是白净的一张脸,面上常挂着三分笑意,一身书卷气,带着一束鲜花和一桶骨头汤过来,站在病房外敲门。
张岩没见过他,看他那架势还以为是哪个粉丝收到风声过来,可气质又不像,正迟疑着要不要轰出去,便见古玉衡诈尸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迅速红了一张脸,动了动嘴巴,有点心虚地说:“你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弟开玩笑呢。”
“他前两天就跟我说了,当时忙,一直没抽|出空过来。”傅朝晖自然而然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到床头,说:“怎么样?尝尝?我妈做的,看看跟以前的味儿一样不一样。”他态度自然亲切,好像中间这十年从没断过来往的样子。
古玉衡觑着他的神色,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傅昭阳应该也不是那种会跟家人说约炮这种事的人。
高一那年,几乎是古玉衡二十八年来最辉煌的日子,那段时间他忙碌又空虚,先后经历了一夜爆红暴富,和瞬间一无所有。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多,傅朝晖算一个,他弟算半个,但这半个弟弟的分量可想而知,毕竟十年后古玉衡连他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一只黑猴子。
高二那年古玉衡的父母正式离婚,他独居在一间公司安排的小公寓里,王若钦工作之余偶尔会照看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工作,闲下来的空档会去学校,跟傅朝晖混在一起,下了课便跟他一起回家,两年间有一百多天吃的是慕青做的饭。
傅朝晖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帮他倒了一碗汤,里面有煮得软烂的排骨和白萝卜。张岩在旁边看到两人的互动,多少猜出来大概是关系很亲近的旧识,便知趣的躲了出去。
古玉衡端着碗,一边喝汤一边说:“叔叔阿姨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跟以前一样,我爸还在教书,我妈比以前更唠叨了。”虽然是抱怨的话,但其中天然的带了一股温情。
傅朝晖看着他问:“你这些年怎么样?我妈说每天晚上打开电视都能看见你,肯定很忙吧?”
“嗯,每天赶不完的通告,也多亏了这场事故,否则我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古玉衡面对他,不自觉就抱怨起来,又问:“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算半个大学老师吧,编制外的。”傅朝晖自然而然帮傅昭阳打探起起来,问:“你还是一个人?生病有人照应吗?我妈听说你的事儿,还让我带话给你,要是没人照顾,就叫昭阳每天回家帮你带病号餐。”
“有助理,不用麻烦阿姨了。”古玉衡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不知道这话其实是傅朝晖瞎编的,慕青根本不知道他住院的事。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时候你去家里,我妈还说想认你当干儿子呢,就怕高攀不上大明星,没跟你说。”这话慕青确实说过,有段时间她见古玉衡一个人孤零零实在可怜,慈母心泛滥,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倒没再提过了。
“咱们认识那么长时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什么大明星不大明星的。”古玉衡喝完了碗里的汤,放到旁边桌上,像不经意提起,说:“几年不见,见了昭阳都不敢认了,我开始还以为是重名的呢,小时候老跟在咱们屁|股后头,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个儿。”他的语气刻意装得像个长辈。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开始蹿的个儿,跟吃激素了似的。”傅朝晖损完,又开始卖瓜:“小时候长个猴样儿,没想到大了眉眼长开了也还能看,高考那年差点儿就报了电影学院,被我妈给治了一顿才拉回来,当时还说要去投奔你呢。”
古玉衡没多想,不过听傅朝晖这语气,傅昭阳应该是没跟他说什么约炮之类的话。他的心刚刚跌回肚子里,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开始还以为是张岩回来了,没想到傅昭阳查了一圈房去而复返,看着坐在病床边的傅朝晖直接问:“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来看老同学,还得跟你打招呼?”傅朝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嘴角向上夸张的吊起,露出一嘴白牙,下巴微收,眼睛向上看着傅昭阳,典型的要搞事情的表情。
“你……”傅昭阳想说你别乱来,可旁边坐着古玉衡,他又没办法说出口,只好违心道:“你说了我好去接你,VIP病房门禁严。”
古玉衡自打看见傅昭阳进来,就一脸便秘的表情说不出话,微微垂着眼不自觉红了脸,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屋里三个人,也不知谁比谁更尴尬。傅朝晖是不知情的那个,还以为两人始终保持着纯洁的、同学弟弟的情谊,助攻道:“玉衡这边没人照顾,你这几天回家住吧,让妈熬点汤带过来。”
傅昭阳还没说话,古玉衡赶紧抬起头说:“不用麻烦了,还得让……昭……昭阳来回跑。”他喊‘昭阳’的时候顿了一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傅昭阳听到这个去掉姓氏的亲昵称呼,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麻酥酥的颤栗,眼神不自觉锁住了古玉衡,目光裹着他热乎乎地来回舔。
古玉衡叫完这个称呼就心虚地低下了头,傅朝晖转头看见自己兄弟黏答答的目光。他不识内情,有点受不了地轻轻拍了一下傅昭阳的腰,意思是提醒他收敛一点。
傅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风姿绰约,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放肆了。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当着傅朝晖的面像是在进行什么羞耻play,有种隐秘的快|感。
古玉衡亦感受到傅昭阳的目光,他不敢抬头,那种感觉简直像在被视|奸,他被折磨得浑身发麻,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了,却欲罢不能。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古玉衡强自镇定着应对,聊了两句,傅朝晖便道了别,走之前对古玉衡说:“出院了来家里坐,我妈特想你。”
兄弟俩结伴走出病房,傅朝晖立刻恢复了家里那种贱兮兮的流氓风格,拍了一下傅昭阳的背,说:“我刚刚要是不在,你是不是得扑上去?眼神儿也太赤|裸了,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大胆。好歹收敛一点,别把人吓跑了,刚刚我看玉衡都不敢抬头了。”
傅昭阳嘴角翘|起个矜持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问:“你跟妈说古玉衡住院的事了?”
“没有,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吗?你就这么天天眼神攻势,一点殷勤也不献,什么时候才能上手?”
傅昭阳把傅朝晖送到医院门口,回到工作岗位时脸上还带着笑。
说实话,他是有些恶趣味的,像个变|态一样享受古玉衡为他脸红的状态。诱人的古玉衡像只被猫掌控的小老鼠,慌不择路的逃跑,被捉回来,再逃跑,再被捉回来,直到停止反抗,躺在地上装死,等待被猫咪吞食入腹。
这跟他记忆里的那个男神形象大相径庭,可实际上分明是此时的古玉衡更加鲜活可爱,当然,除了约炮这点……
晚上下班时傅昭阳买了两斤红豆,一边往宿舍走一边给慕青打电话:“妈,您知道红豆粥怎么做吗?”
“好好的怎么想起做红豆粥了?”慕青大概也在做饭,说:“你不如回家来,我给你做。”
“一个朋友住院了,没人照顾,我给他送饭。”傅昭阳问:“是不是得先泡一会儿啊?”
“朋友?男的女的?”那边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男的,就我哥以前那个高中同学,古玉衡,你前段时间还看他演的偶像剧呢,记得吗?”他一边往红豆盆里加水一边说。
慕青却顿住了,好一会儿才问:“他怎么住院了?”语气有些变了。
“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正好送到我们医院。”傅昭阳的声音带着笑意,明显很愉悦的样子,问:“豆子得泡多长时间?”
“不知道。”慕青的声音明显不悦,甚至夹杂了恼怒,教训他:“养你这么大,一口饭都没孝敬过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倒关心起来了,别问我!”说完挂了电话。
傅昭阳一脸莫名其妙,对着电话怔了好一会儿,回忆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想了想,暂且把这事儿抛到一边,自己上网去查食谱。
他下班到家时已经是七点半,网上说豆子要泡三个小时以上,他只好坐在沙发上撑着疲倦的脑袋一边翻考研的书一边等。等的时候差点扛不住睡着,待豆子泡好开始煮,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他才上床。
第二天一早,傅昭阳出门之前又把红豆粥热了一遍,倒进保温桶里拎去医院,路上顺带买了几个素菜包子。他出门早,赶在晨会之前先去了古玉衡的病房把东西给他。
当时古玉衡还在睡,朦胧着一脸睡意看傅昭阳拎着饭桶进来,也忘了之前那些尴尬事了,做梦一样问:“是什么?”
“红豆粥,一会儿睡醒吃吧,包子让小张拿去护士站加热,那儿有微波炉。”
古玉衡懵着一张脸点点头,傅昭阳怕惊了他的觉,屋里昏暗着没开灯,只有隐约的自然光从窗帘溜进来。直到那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张着嘴蹙着眉,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瞅了瞅床头的早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是慕青为他做的早点?傅昭阳为了给他带饭,昨天特意回家住了吗?
前两天的尴尬猛然间褪去,昨天被视|奸时那种头皮发麻脸红心跳的感觉却像海水涨潮般不管不顾的涌上心头……
傅昭阳开完晨会又开始挨个儿查房,古玉衡依然是最后一个。他进来的时候古玉衡已经吃完了早点,床头还剩两个包子半桶粥,而张岩则一脸憋屈地坐在病房的另一个角落里吃炸油饼和豆腐脑。
傅昭阳一进来,古玉衡就觉得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因为他的颜值清新了几分。此人勉强遏制住自己想跟老同学亲弟弟约炮的心思,像个真正的大哥哥那样、一脸阳光明媚地问:“昭阳吃早饭了吗?”
“……”傅昭阳先是愣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装作看病历的样子掩住唇角的笑,忍了半天才重新抬起头,说:“没关系,不用管我。”
“我吃不完,还剩一半呢,你吃了吧。”古玉衡笑得一脸温婉,努力作一个娘兮兮的大哥哥。“替我谢谢阿姨,粥很好吃,等我出院一定去看她。”
旁边张岩看着他的样子,简直想扔了手里的油饼起义。
“好。”傅昭阳嘴角弯起个浅笑,说:“先来看看你的腿吧,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古玉衡看着他的笑容脸都要红了,心里不停的发出弹幕:我的天,不要再笑了好吗?你不知道大哥哥的意志力很薄弱吗?不!他是傅朝晖的亲弟弟!快回忆起他黑猴子时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