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初儿给阿渡脱下外裳,看着那绷带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不要紧啦,你不要担心,一点也不疼了。”阿渡对着苦着小脸的初儿笑着说到。
“小姐你给我讲讲,这到底怎么伤的,好好的一个人出去,怎么回来就带了一身伤呢?”初儿依旧不依不饶。
没办法,阿渡只好给她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得初儿时而皱眉时而紧张,不过没说这一箭是为许世安挡的,只说是被那赵猛的士兵射伤的。
絮絮叨叨的都说完,初儿擦了下额头吓出的冷汗,气愤那赵猛刚愎无脑,狠狠地骂了他一通,然后拿来纱布给阿渡重新上药:“不过我们丞相也真厉害,商量了一夜就把赵猛敲定了。”
“怕不是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许世安对他许下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阿渡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身旁的初儿呼哧呼哧的忙碌着,压根没管她家小姐在说什么。
肩上的伤养了十日有余,阿渡的伤总算是结了疤。养伤的这几日,许世安特意放了她的假,并给她送了不少药材和补品。阿渡会说话了这件事没几日也在府上传开了,欢颜没事经常来找她,看看她的伤势,顺便和她闲聊一下她不在的日子府里发生的趣事。
现在的上京虽没有入冬,但完全一副冬天的样子,阿渡和初儿住的小院本来就不大,现在只剩零零星星的几棵树秃着枝桠,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微动,天气寒冷,这几日初儿头部又开始疼了。
“让你别乱跑,让你卧床休养你不听。”看着脸色苍白都快疼出汗来的初儿,阿渡又生气又着急。
给初儿喂完药,她就沉沉的睡过去了,阿渡烧好房间里的炭火,打算今晚上去书房看看许世安。
夜晚的风冷的刺骨,阿渡来到书房的时候,许世安并没有在。书房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案几有些凌乱,阿渡随手整理的时候,许世安刚好也进来了。
“小哑巴,伤养的怎么样?”一见是阿渡,许世安朝她微微一笑。
今日的许世安头发梳得细密整齐,头上带着一个白玉纱冠,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阿渡垂了垂首:“大好了,已经一点也不疼了。”似乎小哑巴小哑巴的被许世安叫惯了,她倒是也习惯了这个称谓。
许世安脱掉大氅落了座,看到阿渡在旁边静静地站着,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别这么拘谨了,以后没事做的时候就别傻站着了,我这儿有不少书,你可以挑你喜欢的书在旁边看着。”
听到许世安这么说,阿渡也就不再拘谨了,她看许世安已经开始看册子了,就一个人挑起书来。
许世安这里的书虽然不少,但大多数是些史书策论兵书之类,她费了半天劲,意外找到了一本自己有兴趣的,简直如获至宝,立即在一旁认真细细地看起来。
许世安好奇地瞅了一眼她看的什么书,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阿弥陀经》……
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的经书,阿渡觉得自己受益匪浅,这人世间的佛经和天上的佛经乍一看虽不一样,但本意却是相通的。
“小哑巴,别看了,回去了。”许世安也忙完了事情,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起身穿上外衣。这小哑巴品味真的独特,竟然喜欢读经书,她能看懂吗。
被许世安这么一喊,阿渡才发现天已经大晚了,她粗粗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跟着许世安出去了。
门一开,雪花飘进。
下雪了,上京的气候真是奇怪,还没有入冬,就迎来了第一场雪。雪花飞舞,一片片的在空中打着旋,轻飘飘的又落了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许世安转头看着她,轻轻一笑,眼睛里都是暖意。
“嗯。”阿渡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涨红,她微微低了头,跟在了许世安的后面。
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许世安在前面走着,留下了浅浅的脚印,阿渡在后面踩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认真……
后天就是冬至了,欢颜的排练一直都很顺利,那支忘忧,也不知是谁做的曲子,被欢颜唱出来尤其好听,其他美人的也跳得柔软妩媚,阿渡在旁边静静的抚着琴,那琴音,看似开心,却透着隐隐的难过。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劫,难受一些无妨,可是每每看到温柔体贴的欢颜,她就觉得好羡慕她,她可以与她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她却爱而不得。
想着,竟没有发现欢颜走了过来,“你在想什么呢?”今日的欢颜有些疲惫,可能是这几日排舞有些累了,眼圈竟然有些发黑。
“没什么,看你有些累,要注意休息。”阿渡跳过了欢颜的问题。
冬至终于来了,丞相府一片忙碌,厨房从前一晚就开始忙个不停,到了晚上,皇上来了。
这还是阿渡第一次见到皇上,他穿着暗红色的便衣,带着几个铁甲护卫,大腹便便的走了进来,满丞相府的人都在跪拜。
“许丞相起来吧,今日朕便衣,不必多礼,朕可是期待今天很久了。”皇上将许世安扶起来,看来许世安深得皇上的心。
“皇上龙体,使臣这屋舍蓬荜生辉,臣摆得如此陋席,望皇上恕罪。”许世安依旧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
“哈哈哈,爱卿莫要客气了,朕饿了。”皇上笑着被许世安接到了宴厅。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宴席上的佳肴美酒颇得皇上欢心,大厅里的美人们扭动着腰肢,或轻柔,或妩媚,把皇上看的迷了眼。
“许丞相,不知为何,总感觉你这里的美人儿比朕后宫里的都好看,你看看这一个个国色天香……”皇上有些微醺。
“皇上要是喜欢,我明日就将她们送进宫中。”许世安眼睛里闪过不可察觉的光芒。
皇上好似想到了什么,摆摆手说:“不,我只要一个最美的……”说罢,视线又转移到了大厅的舞娘。
压轴的曲子马上就要上场了,可是后面的欢颜却出了问题。
“欢颜,你醒醒。”阿渡抱着昏迷的欢颜,着急的喊着。
欢颜定是过度劳累了,那眼底的乌黑比前日的更加严重,不一会儿,她恢复了意识,眼睛缓缓睁开:“阿渡,不知怎么的,我今日没有力气……”说着,竟然咳嗽了起来。
“定是你把自己累坏了。”阿渡颇为心疼。
“可是歌舞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能没有我……要不,你替我上去吧……”欢颜恳切的看着阿渡,“我们一起排练,你也熟识这曲子,这场歌舞总得有个人作唱,要是歌舞砸了,我怕皇上怪罪公子……”
看着欢颜脸色越来越苍白,周边的美人儿们也在劝说阿渡,那便上吧,阿渡摇了摇头甩掉了自己的犹豫,看阿渡答应了,欢颜感激的一笑,一下子就又晕了过去。
歌舞的时间不能耽误,阿渡嘱咐旁边下场的美人给欢颜叫个大夫好好照顾她,便匆匆换上了欢颜的衣服上了宴厅。
阿渡和欢颜身量差不多,穿着欢颜的衣服颇为合身。
欢颜的衣服是整场宴会中最为华丽的一件,柔纱缎袖,那袖子上秀着娇叶百花,淡蓝的锦缎抹胸被白纱外裳裹在内,除这些之外,还有一块白色面纱,许是想透出美人掩面的娇羞。阿渡戴好面纱,将舞衣穿戴整齐,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自己就去了前厅。
曲子响起,她看了一眼许世安,他正在给皇上举杯,没有意识到她的出现。
阿渡不会跳舞,所以她还是抚着琴,到了该唱的时候,就开了口。
忘忧曲,唱的是一股欢快,其实里面还有浅浅的忧伤,有忧才会去忘。阿渡就这么唱着,指尖跳动,琴曲舒畅展开。
而另一边的皇上和许世安却忘记了喝酒。
那歌声飘飘渺渺,空灵清澈,若是说人间天籁,也并不为过。再看那佳人,一袭白衣,淡蓝的抹胸衬着她雪白嫩滑的肌肤,同蓝的腰带勒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额间的霜花钿,映着那一双如水的眸子,说不清的清纯还是妩媚。
许世安眉头紧皱,歌声一开口,他就知道不是欢颜,欢颜的调子期期艾艾,不似这般纯澈清灵,等他抬头看到那双眼睛,才知道,那是小哑巴。
“美,美啊……”那皇上被色心迷了眼,再加上饮酒不少,整个人已经摇摇晃晃,“许丞相,我就要这个美人,就这个……明日就要……明日就要……”边说着,边打了个嗝。
许世安在旁边坐着,抬了抬手,说:“臣遵旨。”
看到许世安答应了,皇上像是早知他要答应一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许丞相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亏待你……嗝……这次这个美人,朕要留在宫里,不像上次一样了……嗝……起驾,朕回宫了……”
说完,身边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扶着皇上,怕他摔倒。
“恭送皇上!”许世安叩了一首,脸上看不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