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牙齿打颤,双脚抽筋,浑身麻木。
景枂抓着木头,背着人,一个人随着河流漂啊漂,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意识也开始出现模糊。
她知道,若不是最后一点信念支撑,她就连这木头也抓不住了。
可是,背上的男人已经昏过去,若是她再失去意识,等于两人都要淹死在这河水中。
躲过刺杀,战过狼群,最后淹死在水里,怎么都觉得不划算。
景枂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抓紧后背的男人,再一次无目的的漂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渐渐泛起鱼肚白。
背上的男人动了动,似乎醒了过来。景枂听到耳边有声音,轻轻的,模模糊糊。
“你说什么?”
楚昱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双手环在她肩头,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情绪,胸口处一阵阵泛闷,沉重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动了动手指,吃力的抬起来,拂过她的脸颊,说道,“放开我。”
“想都别想。”
景枂气结,都坚持这么久了,他现在说让她放开,他以为他谁啊!凭什么什么事都由他决定!
“第四次,这是我救你的第四次,你给我记着。”
“我不要以身相许。”
“咳咳……”
楚昱无声笑了笑,安静的趴在她身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与她相握。
“景枂,我就剩下这个人了。”
“不要,也得要。”
“你!”
景枂回头,想说什么,身后的男人已经闭了眼,再一次昏过去。
景枂无奈,却因这么一番插科打诨,让她精神不少,至少不再想着睡觉。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她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喃喃自语:“便宜你了,又是肉偿……”
……
“二狗子,听说了吗?村里来了两个外人,一男一女,据说是……”
“嘘,小声点儿,那话可不能乱说,若是村长知道了,你就完了!”
“本就是事实,没听大柱说么,救上来的时候,两人手握的紧紧的,掰都掰不开。”
……
“姑娘,你是哪里人?”
“家里还有人吗?”
“要不要老汉去给你家里送个信?”
“姑娘,你……”
景枂坐在矮凳上,穿着一身碎花棉袄,扎着两个粗麻辫子,呵呵干笑。
自被渔船所救,清醒过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再一次晕了。等再次睁眼,已经是在这间屋子里。
见她醒了,屋主老汉的婆子给她拿了件换洗的旧花袄和旧棉裤,又给了她一碗野菜粥。
等她换洗好,喝完粥,连擦个嘴的功夫都没有,屋主老汉就带着一个老头儿进屋。
于是,便有了以上一系列问话。一个接一个,就差要她交代祖宗十八代是在哪儿。
景枂被问的冷汗涔涔,额间直冒虚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那老汉见她一直不吭声,也就没有再问,扭头看向自己带来的老头,面色为难。
“村长,这个……”
“大柱爹,算了。这姑娘刚醒,让她缓缓。你这儿有空房,让她先住下吧。唉……”
说着,老头起身,背手朝着屋外走去。老汉赶紧跟上,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那老妇人从灶台边闪了出来,端了矮凳子坐在她边上,说道,“娃子,村长是好心。你一个女娃儿落水被救上来,又是和一个男人……”
景枂霍的站起身,脑子突然明亮了,她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在这儿,那楚昱呢,楚昱在哪儿?
她醒来到现在,根本没看见楚昱的人影。这屋子就那么大,哪里藏的住人。
“他人呢?和我一起被救上来的那个男人呢?他在哪儿?”
景枂心中焦急,一把握住那老妇人的手,想要问个明白。
老妇人看着眼前女子这般着急,心中不由得叹气:唉……看来还真是一起私奔的鸳鸯,真是造孽呀!
“哎呀,你别急。人在李郎中那儿,还在救治呢!伤的这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景枂心头一颤,扶着门框有些站不稳,眼睛有些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口。
刺杀躲过去了,狼群打跑了,漂流也被救了,一切都应该好起来的,怎么可能会救不活呢?
“大娘,您带我过去,我想看看他。”
“唉,娃子,你自己还一身伤呢,可不能乱跑。”
景枂摇头,想要见到楚昱的念头尤为强烈,她拉了老妇人出门,意志坚定。
“大娘,您带我去吧,我得确定他是否活着。否则……”
否则,他答应的四次以身相许,她找谁要去?
“行了,我带你去。”老妇人无奈,带着景枂一路朝村里李郎中的家中走去。
从村这头到村那头,景枂感受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偷偷打量。
她不经意间回头,更看到几个妇人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一看到她望过去,几个人立刻闭嘴,低头干活。
老妇人见状,想要解释,却又摇头,没有说话。这事情,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
景枂没在意,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她在京城就一直和重华对着干,对徐婉也是冷嘲热讽,更是和傅雷霆一起逛过男倌。
名声?
那是她最不在意的东西。
“到了,就这儿。”
景枂顺着老妇人所指的屋子走去,推开门,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
唇色暗红,脸色苍白,浑身赤裸,伤口满布。头顶,身上,腿上,到处插着银针。
李郎中听到开门声,手上扎银针的动作一顿,神色不悦的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不由得骂道,“做什么,赶紧关门!”
景枂听闻立刻闪身进来,把门紧紧关闭,几步走上去,看着李郎中扎针。
“他还有救吗?”
李郎中没想到景枂竟然自顾走进来,一时怔愣,随即更加不悦,哪里来的女子,这么不知礼数。
“出去,救不救得了,不是你的事。”
“不行,他欠我命,若是他死了,我就亏了。我要确定他活着!”
景枂说的坚定,眼睛更是紧紧盯着李郎中,似乎要在眼前这赤脚郎中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李郎中被一个年轻少女这么赤裸裸直视,一时不禁尴尬,别过头,哼了声,“活不活,救了才知道,你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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