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锤了一拳墙壁,然后走入了隔壁的房间。林翰尘早就自行离开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
还记得他最初看到两个人很是郎情妾意,他也同样还记得在伯羌的那个年夜,天空中巨大的烟火盛典。
阿芷,我爱你。
那样的告白。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是那样不相信师兄的,这让他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巫跃竹静静地躺在房间里,神色黯然。
当初他同意娶宋韵澜,完全是因为他要从宋止墨那里那到风生虫的解药啊!
钟无泪过分的要求--入主东宫,那不成他还要答应?!
他身边的位置,从来都只是打算给她的!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秋水一别门口,站着一位浅绿色的长袍男子。萧别本来觉得很奇怪,这样寒冷的日子几乎是没有人出门的,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一直等在那里,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般。
萧别起了疑心,走出门,挂着笑脸,“客官,进店坐坐吧,这天寒地冻的,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当那位男子低下头的时候,萧别的惊讶完全写在了脸上。
“苏子川?”萧别看了看周围,小声地开口询问。他跟苏子川自从来到齐月后就分道扬镳了,已经很长没有见面了。
苏子川点了点头,然后担心地看了看里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她回来了么?”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指的是谁。
萧别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隐隐的担忧,他偷眼看了楼上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其实他猜到里面可能已经掀起了万丈狂澜。
苏子川同样面色不佳地看着楼上,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别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那个送凌姑娘回来的男子,脸色很不好看地离开了。
所以他猜……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上去看看。”苏子川的神色与这严寒的气候倒是很默契,冷着的脸,然后脚步也是极其迟缓的。
之前他还一直在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可是没想到回来,竟是这样的情况。
凌沫颜安安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然后一个人抱着双膝,有些委屈地埋头于膝盖之间。她现在的感觉糟透了,浑身都叫嚣着一种巨大的委屈与难过。
苏子川一进门,见到的一幕就是她宽大的裙摆散落在地面上,一直蔓延开来,像是巨大的花瓣展开一样。烟灰蓝的颜色淡淡的,看起来很舒服,也给人一种很落寞的感觉。
凌沫颜似乎有些期待地看向门外,在看到来人是他后有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去。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片刻后又微笑着抬起头看向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苏子川在她身边坐下后,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她瘦削的肩上。
凌沫颜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并不开口。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过于激动,可能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很想歇斯底里大哭一场的感觉,她揪紧了衣角,然后有些悲凉与绝望地看向了窗外。这是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了,太陌生了,让她竟然一时间无法自己去处理好。
苏子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色的表情,然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隐隐地感觉此事可能会与巫跃竹有关,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桌上有方才萧别送上来的热茶,他只得站起身,端着青花瓷冰冷的茶壶,斟上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凌沫颜。她失神地看着茶杯,然后接过,凑到嘴边,倒进嘴里,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苏子川恍惚地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停住了手。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纵是傻子,也猜到她此刻为何会这般失落。但是他没有任何能力去和那个人抗衡,他明白,巫跃竹只需轻轻的一个动作,他就能够死于无形之中。
巫跃竹比他表面看起来可是危险多了,这一点他看得清清楚楚。在接受特工的培训中,虽然他每天都嚷嚷着自己很累,但是若是真的需要力气的话,他又能够随时地出来使出来。他明白,特工的那些训练,对巫跃竹来说还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若不是他清楚巫跃竹与宋止墨的这场战役有很大的把握,他也不会以身犯险来到齐月的。
他不是神仙,对一般人在乎的功名利禄同样上心。可是有时候看到凌沫颜,他会觉得或许比起拥有她来,其余的都不算什么。
所以他一直在羡慕着巫跃竹的。从他看到那升入天空的烟火那一刻起,他就在羡慕着他们的结合。
他递过去一方帕子,然后又靠着她身边坐了下来。
凌沫颜感激地接过帕子,然后抹了抹猝不及防掉下来的泪水。
“他欺负你了?”苏子川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他的心脏其实现在跳的很快,脸颊也有些微微地发烫。
凌沫颜摇了摇头,坚强地对他笑了一下,“怎么会呢,别乱猜,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些事情,有些难以释怀罢了,哭一下能够发泄自己的情绪,不会闷在心里难受的。”
苏子川的神色一时间有些黯然,他没想到凌沫颜还是决定瞒着他。她的心事并不打算对他讲,因此现在他也只能安慰她。
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有想过要去保护她,但是他还没有伸出手就已经被别人抢先了。他也听说过她的过去,对她的经历也是啧啧称奇,一个女子能够做到凌沫颜这个份上实在不易。因为在凌沫颜教习他们忍术的时候,他就对她所拥有的知识量十分惊讶。她的性子也与一般女子心气不同,带着大将风范,一身的飒然正气。
隔壁的房间里。
巫跃竹呆滞地看着屋外落满积雪的路面上。
难道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没有了凌沫颜,若是要了这江山,又会与谁并肩欣赏!
他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推开了隔壁的房间。
他想,即便是她再怀疑他,他都还是只想要包容她。
“你进来做什么?”虽然很是后悔之前的行径,但是要她立刻就对他服软,那也是绝对不可能。
巫跃竹见苏子川坐在她身边,一时间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苏子川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十分尴尬,也出现得不合时宜,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秋水一别。
下楼的时候,看见一直等在那里的萧别。萧别看向他,明显也是在期待他给他的疑问做一个解答。
苏子川摇了摇头,“没我们的事儿。”
萧别立刻心领神会,看来是凌沫颜和巫跃竹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既然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无关国主的天下大计,他也就放心下来。至于小两口的吵架,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或许国主哄一哄,凌姑娘就应该会高兴起来吧。毕竟在他的眼里,国主可是个确确实实的好男人啊。
“阿芷,我们之间,还是应该好好谈谈,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的矛盾,让我们解开误会好吗?”
凌沫颜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当初我同意娶宋韵澜,是因为宋止墨告诉我,若是要从他那里拿到治疗你中的风生虫的解药,就必须娶宋韵澜为伯羌的国母。还有,之所以不愿意让你认识钟无泪,是因为她之前提过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入主东宫,你也知道,我身边的位置,从来都只是打算给你的,即便是你不稀罕,但是我还是想要给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些哽咽,“当然,倘若事成之后,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接近我只不过是为了报仇,我也可以理解,我放你走……因为我爱你。”
“我知道你一直很累……阿芷,是我没用……”
“不要再说了!”凌沫颜吼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剧烈地喘息着,“我没有……没有怪你!”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纵使她一向以自己刚硬的一面示人,但并不能抹杀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我只是责怪你……为什么瞒着我,我只想能够帮到你更多一些……你太累了……”
凌沫颜依然还记得之前那段日子,跟巫跃竹待在一起,他很容易就能睡着。她一直都在很心疼他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事情,而把原本可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她护在身后。或许在别人看来,她为巫跃竹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是在她自己看来,远远不够……因为巫跃竹自己还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她希望的是两个人可以都累一些,但是不要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过度操劳。
前世她就清楚,身为帝王,多半寿命不长的原因是--操心过度。
她一直都在害怕的是,倘若有一天他的身体垮掉了,她要如何来面对余后的生活呢。倘若他真的就离开了,要她一个人还是像前世那样,孤独地过上一辈子吗?
她不想……
她不想早上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有熟悉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