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浩正的房间里出来,明瑶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已经落山,估算了下时间,大概酉时将过,望着西边的晚霞出了会神,然后转身走向前院。
明瑶回到前院,首先迎上来的是莫小凤,问道:“姐姐去了这么长时间,姓任的可是招了?”
明瑶摇摇头道:“没有!”
“哼,姓任的简直不识抬举,让我去一剑杀了他算了。”莫小凤说着拔出剑就要去后院,明瑶拦住她道:“小凤,现在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能杀,他杀了程将军和童瑛,还差点杀了你,大仇未报,咱们现在却好吃好喝的供着仇人,是什么道理,我不服!”
“小凤,仇要报,人,现在不能杀!”
“哼!你若是怕了,我可以自己去。”
“小凤,不得无理,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和谁说话。”莫卿晨在一旁出声阻止。
莫小凤看了眼明瑶,选择不再言语,明瑶将是小师叔的妻子,是她的长辈,平时她行事虽有些霸道,却也不敢对长辈放肆。
见妹妹听从了自己的劝阻,莫卿晨向明瑶道歉道:“小凤从小任性惯了,还望小师婶莫要见怪!”
“二公子多虑了,我理解小凤的心情,怎么会怪她。”明瑶有些不自然的道,莫卿晨一声“小师婶”让她闹了个大红脸,莫卿晨与赵天齐同年,比她大了三岁,现在却喊她“师婶”,饶是她再冷静,也不免有些难为情,更何况她与赵天齐还没有成亲。
赵天齐走向前牵起明瑶的手道:“先吃饭吧。”
“还是先回去吧,我怕沈夫人找不到我会着急。”
“好,我送你回去。”
明瑶想要拒绝,见莫卿晨在一旁似笑非笑的观看,遂道:“也好!”
马车上,明瑶被赵天齐盯望的有些无所适从,转身故作轻松的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啊。”
“没有花,却比花更美。”尤其是在小院中那娇羞的一幕,一颦一笑,无不带着风情。
“王爷这是醉言还是妄语?”
“真心话。”
真心话,缠绵语,郎情妾意才成对,然而他们,孤雁遇单凰,终不是一对,想至此,明瑶沉默不语,赵天齐见了神色有些黯然。
婚期转眼而至,吴国习俗,女儿出阁当天父亲要在外院忙着接待亲朋好友,不会亲自送女儿出阁,于是明瑶在婚礼的前天晚上到明况的书房中话别,问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自己的。
“事已至此,老夫也只有祝福了,只是,丫头,委屈你了。”
“义父别这么说,这次嫁人,明瑶也是自愿的。”
“你放心,老夫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瑶儿嫁过去之后我便向夫人索要同心佩。”
“不急,这件事义父就不要出面了,还是让明瑶自己向夫人提吧。”
“为什么?”明况不解,难道她放弃了回家的念头?
“夫人好不容易放下了对义父的芥蒂,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因为早逝的女儿已经错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只希望他们能够就此放下心中的介怀,相互珍惜。
“我……”见明况有难言之隐,明瑶微笑着询问道:“义父仍是忘不了梅妃?”
明况摆摆手,叹息道:“梅妃已不是我刚认识的时的梅若琳,她已经变了,老夫即便怀念,也是怀念当年那个任意潇洒,快意江湖的明媚女子,而不是梅妃,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女私情在老夫心里早已是淡了。”
“那您为何?”
“老夫只怕秋怡不肯原谅老夫!”是他对不起她,是他辜负了结发妻子。
听到答案,明瑶心中一喜,笑道:“义父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老夫年轻时过于任性,只知道追随心中所爱,忽略了秋怡的感受,如今想来,老夫对不起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幸好还有时间弥补。”
“弥补?瑶儿的意思是秋怡会原谅老夫?”
“女人对她真正爱的人的包容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况且是夫人这样至情至性的女人,只要义父愿意改变现状,明瑶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沈夫人虽然一直把女儿的死怪在了丈夫的头上,不可否认的是她也一直爱着自己的丈夫,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若没有梅妃,她或许早已原谅了明况,但,若没有梅妃,他们的女儿也不会死,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用一字对错来判断。
“一切皆有可能!”明况低声重复,明瑶见了,面上一笑,轻声走了出去,关上房门,留明况一个人在书房中思考。
夜里寅时四刻左右,明瑶被沈夫人喊醒,随后便是几个婆子丫鬟给她梳洗打扮,描眉画眼,抹粉涂脂,众人七手八脚的一阵忙活,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帮她化好妆,沈夫人更是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把成亲过程中该守的礼节又向明瑶讲了一遍,唯恐她会出什么乱子,明瑶为了让沈夫人心安,只好在她面前一再承诺自己不会出错。
“夫人,小姐,王爷已经到了。”紫烟从外面跑进来道。
这么快就到了,她才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明瑶望了眼坐在她身旁的沈夫人,希望她还记得她的“女儿”还没吃早饭,只是沈夫人根本没注意到明瑶的表情,听了紫烟的话站起身有些激动的道:“快去请大少爷。”
“哦!”紫烟答应着跑出了房间。
沈夫人回转身,拿着手中的红盖头,盯望着明瑶,面上是欣慰的笑,眼中是离别的泪,明瑶见沈夫人又动了情,轻喊了声:“母亲!”
手轻抚上明瑶的脸,沈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道:“娘的瑶儿今天就要嫁人了。”
“母亲若是舍不得,女儿不嫁了可好?”
听了明瑶的话,沈夫人破涕为笑道:“傻孩子,又在说傻话了,娘流泪是因为娘今天高兴,娘高兴我的瑶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母亲放心,即便明瑶嫁了人也还是母亲的女儿,永远都是。”如果沈夫人知道真相后还能接受她的话,她愿永远做她的“女儿”,即便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她也不会忘记,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一位疼她爱她的母亲。
“傻孩子,你当然是娘的女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
沈夫人的话音刚落,沈渊走进房间喊道:“母亲!”
明瑶见明渊进来,起身喊道:“大哥!”
此刻,经过精心装扮的明瑶看上去比平常穿女装时多了几分艳丽,更显端庄秀丽,令看惯各色美女的明渊也感眼前一亮,明渊盯视了明瑶一会,开口道:“阿瑶今天很漂亮,恭喜你!”
明瑶微笑回道:“多谢大哥!”
这时紫烟再次跑进房间,有些气喘道:“夫人,大少爷,王爷已经到院门口了。”
沈夫人再次看向明瑶,欣慰的道:“娘的瑶儿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说过便展开手中的盖头,明瑶微底下头,好让沈夫人帮她盖上盖头。
明瑶盖上盖头,让明渊背着她出了房间,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吴国女子出阁必须让兄长或弟弟背出自己的房间,亲手交给新郎,喻意女子在娘家很被重视,同时警示夫家人莫要欺负自家女儿,没有兄弟的女子通常是找堂兄弟或者同辈的亲戚代替。
明渊背着明瑶到了院门前,外面已是站满了迎亲的人,赵天齐站在人群最前方,面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一身大红的新郎服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的耀眼,使得本就堪称绝色的容颜更加的风华绝代,有令人窒息的美感冲击。
赵天齐见明渊背着新娘走了出来,面上的笑容更甚,迫不及待的走上前迎接。明渊把明瑶放下来,未等他去牵新娘的手,赵天齐已是把明瑶的手握在手中,明渊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想不到王爷会是这么猴急,没等大舅子把媳妇交到手里就开始“抢”了,众人见了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打趣,却是个个捂嘴偷笑。
赵天齐握着明瑶的手,微笑着盯视着面前的人,像是能透过红盖头看到她脸上娇羞的笑容,人人都看的明白,王爷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新娘,不,应该用另一个更贴切的字,爱,王爷爱他的王妃,非常非常的爱。
“王爷,时辰到了!”喜婆在一旁高兴的提醒。
赵天齐笑看自己的新娘,突然间将她打横抱起,不仅是围观的众人,明瑶亦是被赵天齐的举动下了一跳,还好她够镇定,没有惊叫出声,只是本能的用手攀住了赵天齐的肩膀。
“走吧!”赵天齐说过便抱着自己的新娘率先离开了,反应过来的喜婆赶紧追了上去,众人面面相觑后也都追了过去。
喜婆以为赵天齐出了国公府会把新娘放到轿子里,却没想到王爷的目标是如此的远大,竟是打算要把新娘从镇国公府抱到长寿王府,虽说两府都在京城之中,可是中间也有三四里地的路程,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这样徒步走,还抱着个人,正常人哪能受得了,更何况王爷还有病在身,喜婆没有忘记总管秦风对她的安排,王爷要是有什么闪失拿她试问,这王爷要是累病了,她有几颗脑袋被皇上砍,遂拦住了赵天齐。
“王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您这样做不合规矩!”
“无妨,本王高兴!”
“王爷……”喜婆还想劝说,梁衡早已是把她拉开,赵天齐看了眼怀中的人,依旧是他刚把她抱起的姿势,身体的僵硬能让他感觉到她不适应他的搂抱,赵天齐轻声道:“阿瑶,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只想这样抱着你走完这段路。”
从刚才喜婆的话中明瑶已是明白新郎抱新娘是赵天齐的临时“起义”,之前还以为是她有些紧张忘了哪个环节了,以至于赵天齐突然把她抱起的时候有些惊慌,此刻已是明了,并不是她出了错。
松开攀在赵天齐左肩的右手,抬起搭在自己身上的左手,明瑶伸出双臂,轻轻环上赵天齐的脖子,头靠向他的胸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顺从赵天齐,对他的要求选择成全。
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放松,又见她双臂环上自己的脖子,温顺的躺在自己怀中,赵天齐只觉心跳加速,整个人被幸福的巨浪冲击着,好想大笑出声抒发内心的快感,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围观的人在欣赏长寿王狂放大笑的美感时更多的是担忧和迷惑不解,王爷这是要高兴疯的节奏?
明瑶躺在赵天齐怀里,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他强烈的心跳,更是被他爽朗的大笑感染,唇角也不觉露出了一抹微笑。
赵天齐抱着明瑶刚要抬步离开,喜婆急忙阻止道:“王爷,您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出了红路了,这样不吉利。”
听了喜婆的话,赵天齐向脚下看了眼,红绸只铺到了轿子前,再向前走就要走出“红路”了,“红路”代表着夫妻恩爱,大吉大利,日子红红火火,虽然他相信不论有没有“红路”,他都会爱着自己的妻子,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留恋铭记的日子,他不想在这样的日子中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梁衡!”赵天齐只喊了一声,梁衡立刻收到指令,清楚自己该做的事,只见他向身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分头行动,有三人跑进镇国公府,剩下的四人则是向街上最近的店铺奔去。
不一会就有一人抱着一卷红绸从国公府跑出来,快速到赵天齐面前铺开红绸,动作干净利落,这时,人们终于看明白了,原来是要借用国公府里铺的红绸,一段接一段,就这样接到王府,“红路复红路,红火复红火,妙极,妙极!王爷能想到这样的办法,真是聪明过人。”人群中有人立刻给了解读,赵天齐只喊了梁衡的名字,办法是谁想的不得而知,解释的却是如此牵强,不论是真心还是刻意,人们已不再在意,他们的在意的是今天的一对新人和他们不同寻常的婚礼。
一会的功夫,“红路”已是被接长了一百多米,赵天齐抱着自己的新娘意气风发的走在红路上,身后跟着一众人,两边的道路也站满了围观的人,欢快的唢呐声让本就热闹的街道更加的沸腾,这是他们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不一样的婚礼,可谓空前,因为新郎是皇帝最宠爱的王爷,婚礼的盛大自不必说,多年后,人们记得更多的是,新婚之日,他们的长寿王抱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完长长的红路,他们有幸在一旁见证。
“瑶儿,你不能嫁给他!”有人从人群中飞身而出,拦住了新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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