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鹤眼中滑过惊诧,随即被鄙夷所取代,他脸上带着嘲讽,取笑道:“老爷子,你从哪儿又搞了个私生子?”
“混账,有你这么说话的?”本来屈母突然冒出来,还带胡乱编造一通,说什么屈铭枫是他楚家的人,他就气得肝颤儿,偏偏这楚炎鹤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他和屈母差了近二十岁,怎么可能会有纠葛,再说,他一向生活严谨,除了楚炎鹤的母亲是个意外,他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夫人去世后这么久,一直都是单身了。
楚炎鹤盯着楚云天的脸看了好久,确定楚云天是真的被气到了,而不是掩盖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不是你的?”
不是老爷子的,肯定更不可能跟小绍有关,楚炎鹤看看自己,虽说他比屈铭枫大几岁,但也不能成为他的父亲吧?
楚家能数出来的就那么几个人,包括旁支别系,除了老爷子,他还真想不出到底是谁来。再说,若是稍远点的堂兄弟儿子,屈母也应该到那儿去闹去,不该来老爷子这里来。
顾伊碰了碰楚炎鹤,让他说话委婉含蓄一些,毕竟有屈母这个外人在,楚炎鹤这么跟老爷子说话,让一个外人听去了不好。更何况,他们现在和屈家还是一种对立关系。
“你给我过来!”老爷子今天是真气的不轻,本来,楚炎鹤把事情闹这么大,没跟他商量一句,他就憋着火气。楚炎鹤要是能处理好,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还说什么屈铭枫是楚家的人,“你就这点本事?你看看现在,沸沸扬扬的,人家都找到家门口了!”
若是以前,屈母连楚家老宅的门都进不了,随便弄出来个人就说是楚家的种,那得有多少人来攀关系?不过,楚云天也好奇,他把楚家人给数了一遍,还真不知道他们楚家,谁能跟屈铭枫的母亲生出孩子来。
楚炎鹤撇嘴,他倒是想一下子把屈铭枫给结果了,不过,那个时候呀,老爷子该说他罔顾法律了吧?
“得了,说说吧,伯母你这是演哪出呢?”楚炎鹤坐在沙发靠手上,一条腿幽幽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像是在看一出荒诞剧,而屈母,便是这出可笑的荒诞剧的主角,“法不容情,你要是认为把屈铭枫说成是楚家的人来让他逃脱罪责,我可以好心的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
顾伊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以她对屈母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胡编乱造,企图通过谎言来救屈铭枫。
而且,就算是为了救屈铭枫,屈母也用不着编一个屈铭枫是楚家人的身世,来赢得楚家的亲情牌。
那就是说,屈铭枫并不是屈母和她的丈夫生的孩子,那屈铭枫为了他那所谓的父亲报仇……顾伊微眯着眼,眸中闪过危险,原来,她和屈铭枫都只不过是她为自己丈夫报仇的工具吗?
那屈铭枫的人生还真够悲剧的。
屈母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是这种反应,她以为,她说出屈铭枫实际上是楚家的骨肉的时候,在场的人是应该失控的,是混乱的。
可是,这几个人,除了最初的惊诧、怀疑后,表现出明显的不相信和看白痴一样看她的目光。
作为一个母亲,屈母知道做父母的心情,所以,她这次来,就是把楚老爷子做突破口。到时候,只要楚老爷子认了铭枫,他还能忍心看着铭枫在监狱里过一辈子?
只要有楚老爷子撑腰,顾伊和楚炎鹤能掀起多大的浪?
屈母显然是不知道,楚炎鹤与楚云天的针锋相对,更不知道,楚云天在楚炎鹤眼里,根本就没有威严可言。
屈母乞求的看着楚老爷子,本来保养的不错的皮肤,这几天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养分,苍老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很深,很明显。她向前倾了倾身子,想离楚老爷子近一些,但是,楚老爷子脸上那种鄙夷,让她瑟缩了下。
她知道,从他们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们以为是自己走投无路了,才回编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来救铭枫,他们根本不相信铭枫是楚家的人。
“老爷子,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屈母眼睛直直的看着楚云天,“我说过,铭枫是楚家的孩子,他没有杀……他没有要害小伊,他是无辜的。”
屈母的话在“杀人”处及时刹住,换了一个不是那么犀利的字眼儿。
“然后呢?”顾伊从进门后,就没有正眼看过屈母,现在,听她把屈铭枫说的那么无辜,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害人的人,“伯母,我告诉你,就算是屈铭枫是楚家的人,案子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你杀了人,法律不会因为你是哪家的人,就会叛你无罪,是不是,爸?”
顾伊这是在给楚老爷子打预防针。
老年人,最经受不住的诱惑是什么?他们已经经历过了青春、名誉、金钱,年轻人看重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成了过往云烟。他们最看重的是儿孙满堂,更何况像楚老爷子这种整天面对着空的荡荡的老宅的人,是更加渴望能有个听话的孩子多回来陪陪他。
楚云天没有接话,他在思考屈母的话。
从开始的震惊到从鄙夷中回过神来,楚云天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屈母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她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开玩笑,那就是说,屈铭枫真跟楚家的人有血缘关系?还是说,屈母已经打通了关节,让他们误认为屈铭枫是楚家的恶人?
“小伊,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对不起你的人是我,铭枫也是按照我的安排做的,他是无辜的。要怪,就怪当初心狠手辣害死我丈夫的人!”屈母说到这里,眼圈红了一下,眼神里的怨怼浓厚如深秋的雾霾,“一切果,都有因。后果应该是造成毁坏的人承担,不该是铭枫,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虽然屈母说的隐晦,顾伊还是听出来了,屈母那意思便是,屈铭枫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而她,只不过是带她父亲受过罢了。
“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既然屈铭枫是无辜的,你可以上诉,等着法院判决不就得了,来这里干什么?”还闹出个屈铭枫是楚家人的笑话。
楚炎鹤讥讽的看着屈母,都这个时候了,还认为伊伊是理应受到他们报复的,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屈母被楚炎鹤堵的一时语塞,现在的社会,是你说无辜,法律就会判决你无辜的吗?
再说,看楚炎鹤那架势,显然,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是掰不倒的。要是她有办法的话,也不会低声下气的来求人,更不会把屈铭枫的身世作为筹码。
因为她知道,屈铭枫的身世被揭露出来,最不能接受,受到伤害最深的那个人,便是她的儿子屈铭枫。
“楚老,您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冤入狱,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一个本该有着大好年华的青年蹉跎了此生吗?”屈母不接楚炎鹤的话,因为她知道,楚炎鹤和顾伊是同一个战营的。
本来,她还企图利用往日和顾伊的感情,为铭枫求一下情,可是,自从在警察局里受到顾伊的冷漠对待后,她就知道,顾伊这里走不通。
她不知道,顾伊到底是受到了怎样大的伤害,非要置铭枫于死地。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顾伊怎么就这么凉薄狠心呢?
“屈夫人,从你来了到现在,你一直说屈铭枫是我楚家的人,证据呢?甚至,你都没有告诉我,屈铭枫是谁的孩子,你让我怎么相信?”楚云天看出来了,屈母对屈铭枫的身世遮遮掩掩的,就算他真是楚家的孩子,也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铭枫他……”屈母迟疑了一下,她垂着眸子静默了一会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铭枫是您的亲孙子。”
“您可别开玩笑,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楚炎鹤差点笑出来,他半开玩笑的向顾伊证明自己的清白,“伊伊,屈铭枫真不是我儿子,不过,他要是叫我一声爸,我也不介意。”
“你想要个便宜儿子,我还不想要一个杀人的儿子呢。”顾伊没好气的瞪了楚炎鹤一眼,这个时候开玩笑,也太冷笑话了。
“你……”屈母隐忍的收住了嘴,没把怒极攻心的话吼出来,她抬眼看向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表现的恨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屈母说了什么似的。
但,他的内心却又一种不好的预感。
“炎鹤跟你儿子的年纪好像差不多大,屈夫人,我可以理解你为了救儿子的急切心情,但是,也不能来污蔑我们楚家。”楚老爷子想到一个可能,但是,很快被他个否定了,他按照楚炎鹤的话接下去,刻意避开自己心中的猜想。
一直盯着楚老爷子的脸的屈母,怎么会错过楚老爷子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迟疑,“铭枫的确是您的孙子,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你们可以验dna。铭枫他的确是楚家的骨肉。”
“哦?那你倒是说说,是我楚家谁的孩子?”楚炎鹤也觉察出了屈母的遮掩,既然都想要把屈铭枫的身世给说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只能说,在屈铭枫的身世上,存在的不是一点两点的不可告人。
屈母用眼尾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楚老爷子,她知道楚老爷子心里肯定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他没有承认,也没有阻止楚炎鹤发问,他持的是什么态度?
其实,屈母倒是希望楚老爷子不把心中所想揭露出来,让铭枫的身世永远成为一个谜。因为,若是楚老爷子阻止楚炎鹤的探根究底,这说明,楚老爷子是在意的,他肯定会怕自己把铭枫的真实身份说出去,这样,他便会答应救铭枫。
可是,现在,楚老爷子不说出自己的猜想,也不阻止楚炎鹤询问,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楚炎鹤一直看着屈母,见屈母不说话,他嗤笑,“你口口声声说屈铭枫姓楚,又不说出他的父亲是谁,这怎么让人信服?难道说,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察觉到屈母的眼神呆滞了一下,楚炎鹤微微抿唇,果然,屈铭枫是个来路不正的私生子,哦不,连私生子都不算。
“既然伯母不想说,便留在肚子里吧,伊伊,我们走。”楚炎鹤对屈铭枫是谁的孩子,丝毫不敢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屈铭枫什么时候死。
来找他求情?想让他看在亲情的面子上放过屈铭枫?
呵,他楚二少最缺少的便是亲情,他甚至早忘了亲情是什么东西。
楚炎鹤拥着顾伊向外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警告性的看了楚云天一眼:“老爷子,别整什么幺蛾子,我不管屈铭枫是谁的儿子,我只知道,他是我楚炎鹤的仇人!”
“那是你的事儿,你自己处理不好,闹到我这里,你还好意思开口给我提条件?”楚老爷子对楚炎鹤没有给出回答,因为,他心里在犹豫。
楚炎鹤现在可能是没猜出来屈铭枫到底是谁的儿子,但是,楚老爷子却猜了个十之。不过,心里的怀疑也是不少。
“既然是我的事,你给我记住了,别掺和。”倒不是怕楚云天能不动声色的把屈铭枫给弄出来,楚炎鹤和顾伊这几天,一直忙于案子的事情,楚炎鹤不想在多出来是非,让顾伊劳累了。
楚云天没说什么,倒是屈母听了,心底一颤,楚炎鹤对他父亲说话不客气还罢,楚老爷子在猜到铭枫是谁的儿子之后,对于楚炎鹤的警告,竟然没有反驳。那,这是不是说明,楚云天不会管铭枫?
“不,老爷子,铭枫是你孙子,他是无辜的,你不能就这么毁了他。”屈母知道,楚炎鹤的关键还是顾伊,她踉跄着上前,抓住顾伊的手:“小伊,铭枫真的是无辜的,他没有害你,在当时更没有出过国,他一直在家,怎么会去加拿大害你呢?”
“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买凶杀人?”楚炎鹤恶劣的把屈母的手从顾伊手腕上扫开,和顾伊换了一个位置,自己站在了顾伊和屈母中间,“屈铭枫自己都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又不是有人逼他承认的,现在法院也已经判决了,你现在来说他无辜,是在说,之前屈铭枫录的是假口供?还是说,他在包庇哪个人?”
屈母听了楚炎鹤的话,攥了攥手,“铭枫他……他原本以为,是我找人做的,他才会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我并没有想过要找人害伊伊……”
经过屈铭枫的劝说,当时,屈母同意了不会做对顾伊又身体伤害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利用顾伊的资源帮儿子建立起事业,也算是从沈仁贤哪里拿回来一些东西。
毕竟,她若是做了对顾伊有身体伤害的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不可能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傻事。
所以,当年的计划是,顾伊出轨偷人的事情败露,屈铭枫顺理成章的和顾伊离婚,以后与顾伊便没有瓜葛了。
在屈母眼中,顾伊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帮助屈铭枫发展,间接报复沈仁贤的工具。
为了一个工具,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可能赔上自己性命的事情的。
“你的意思是,害我的,另有其人,你和屈铭枫都是无辜的?”那么她呢?顾伊冷然的看着屈母,只有杀人才叫伤害,他们从一开始的算计欺骗都不算是伤害吗?
在顾伊看来,他们和那些对她造成身体上伤害的人没有区别,甚至于,精神上的伤害,更甚于。
“小伊,我知道你被卷进来,是无辜的,可是,铭枫也同样是无辜的,他……更何况,他和炎鹤还存在血缘……”屈母现在的王牌便是亲情牌,虽然还没拿准楚老爷子的态度,但是,她相信,楚老爷子是不会让自己孙子死的。
“血缘?”顾伊轻笑,“先不说屈铭枫到底是不是楚家的人,就单说他要是知道自己不姓屈,你说,他会怎么样?”
“我倒是好奇,屈铭枫到底是谁的儿子,伯母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这就是你来的诚意吗?”顾伊斜眼看了一眼屈母,看到她脸上的挣扎:“还是说,你又开始利用算计什么了?做你的儿子,还真够悲哀的,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工具而已。”
屈母看向楚云天,妄想楚云天能够阻止顾伊和楚炎鹤的追问,楚云天却正忙着想别的,根本就没有听到顾伊的话,更别说看到屈母的求救了。
客厅了陷入一片沉寂,楚炎鹤和顾伊看着挡在门口不让他俩走的屈母,悠然的回到沙发上坐下。
“哟,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铭枫是楚家大少的儿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除了屈母,其他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一只脚才跨进客厅的楚绍。楚绍也同样疑惑的看向那个信口雌黄的女人。
“噗——!”楚炎鹤刚送到嘴边的茶一口喷出来,他那个在军队常年不回家连嫂子都见不着几面的大哥?那按辈分来说,屈铭枫是他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