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阳光貌似还不错,待会换了衣服好想出去走一走啊!可是,她如今也算是个囚犯,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跑出去,大摇大摆地在人家军营里面晃,可能会被当成是细作吧!
苏清依看着桌子上的药汁,虽然有盖子盖着,但是,还是依稀地能够嗅到里面传出来的苦涩的味道。
她把盖子掀开,盖子上面沾着的水汽叮咚叮咚地滴在药汁里。
苏清依喝药从来都不磨叽,因为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只会让人觉得更加的难熬,她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
熟悉的苦味,对于苏清依来说,所有的药都是一个味道的,都是最让人讨厌的味道,就像这天都城一样,处处充斥着让人厌恶的气息。
药渣筛得非常的干净,碗底连一点黑色药面都看不到,书杰这样细心的孩子,单单的做一个侍卫未免有些可惜了。
可是,想要他出军入仕,好像也非他所求,罢了,不管那么多了,自己都是一座泥菩萨了,还想要帮着别人渡劫,真是痴人说梦。
坐了一次牢,苏清依就觉得自由是这么的难能可贵,就算你成了地方的地头蛇,多么的能征善战,如今,换了个新地方,也不见得你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苏清依知道自己太嚣张了,所以才会被盯上,所以,从今天起就下定决心做一个不出风头不冒泡的女子,做一个柔弱的大家闺秀,每天在闺阁里绣花也许还挺不错的。
对于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来说,她这一秒捂着伤口发的所有的誓言,我们都可以忽略不计。
营帐里的摆设非常的单调,就连个老鼠洞都没有,估计就算是性情多么孤傲的老鼠的受不了这种戒备森严的军营吧!
苏清依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个老鼠,在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求得一席生存之地。也许,慕怀叶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以泡温泉的名义带着她深入虎穴,打入敌营内部。但若是有一天,他心情不好了,也不见得就比太子善待她几分。
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不可能为所欲为,夹着尾巴做人是在这里好好地生存下去的最好的方式。
苏清依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待会慕怀叶会带着她去杀敌,她并不觉得那是某个男人一时兴起做出的荒谬的决定,这里面一定有他的安排和深意。
人最郁闷的一件事情就是,你明明知道对方挖了坑给你跳,你还不知道坑在哪里。
不过,苏清依觉得最坏的打算就是要拉她下水去做个见证罢了,慕怀叶一个人剿灭流寇,想要把这批流寇扣到谁头上都是易如反掌,只不过缺少个见证人罢了。
虽然,她没有资格去皇帝面前为他保证什么,但是,起码她知道了里面的情况,将来,苏家总是免不得和他有些照应的地方。
苏清依本以为会耽搁到很晚,才有机会做这个见证人去,所以换衣服的时候慢腾腾的,完全没有什么动力。
好紧啊!苏清依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都快被勒爆了,两个白团也有些隐隐作痛,似乎是在与她抗议。
苏清依无奈,你们两个真是大麻烦,如果不绑紧一点,会被别人发现的。
她拼命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想办法让自己忘掉上面的疼痛,随即把白色的中衣套在身上。
衣服很合身,就是袖子略长了一些,不过比起慕怀叶那拿去唱戏用的袖子,苏清依不知道对这件衣服满意多少倍。
她不太会梳头发,只能简单地梳通每一根发丝,然后用衣服里面包的发带简单的拢起了一个发髻。
对着镜子照了照,苏清依第一次觉得自己显瘦了,以前总有长长的头发遮住一部分脸庞,觉得自己脸上的肥肉就藏在头发后面。如今,整个头发揪了起来,脸露出来了,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了。
明明应该是饱满的红腮,如今也连丁点可怜的肉都找不到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场大病下来,身体又要恢复许久了。
苏清依试着拿自己的手量了量自己的脸,就算是手不大,遮住多半的脸也没有问题了,她已经……这么没用了吗?
心里暗暗的有些失落,不知道父亲怎么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左阁老和他们家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左阁老出面的话,父亲多少应该放心一些。
希望母亲没有受到消息,母亲长期生活在后院,苏家内部的消息她知道的也不多,加上父亲的看管,苏清依多少没有那么担心。
霄睿总是嘲笑她爱操心,他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了谁,太阳还一样的东升西落。
是啊是啊!可是,没了我之后,月亮都不圆了,星星都不亮了,你看,我是多么的不可多得啊!
心下越来越烦躁,她无奈地丢了梳子,梳子撞击到桌面上,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空荡安静的军营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苏清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身后那个人。
“吓到你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莫先生把脉枕放在桌子上用三根手指头轻轻地敲了敲,意思就是让她把手放上来。
“你的医术行吗?”
苏清依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别人从后面吓了一跳,本就心情不爽了,结果还被那样的嘲笑,自然是要挖苦一番的。
“行了行了,你那招激将法留给那个混小子吧,手伸过来,气色又差了。”
莫先生现在看着她这一脸的惨白,向来心高气傲的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医术了,怎么用针用药都不容易见好,这个家伙的气血已经瘀堵得这么厉害了吗?药石在她身上发挥的作用还不及他人身上的一半。
苏清依撅着嘴,脸上摆着明晃晃的“我嫌弃你”的表情,把手不情愿地放在脉枕上面。
莫先生的三根手指搭上去,眉头就没见到松动,他反复地按压,细细的体味着她的脉象,问题也摸不出来有多大,瘀堵是老样子,怎么这药灌下去之后,效果差这么多啊!不应该啊!
“莫老头,你不用发愁,我的体质就这样,你该拿药就拿药,把药量加大就是了。”
苏清依看不下去了,他在这里摸了又摸,一直没下定论,苏清依知道他也遇到麻烦了,只好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告诉他“不必费心了,人各有命”。
莫先生叹了口气:“你后来去哪了?你师父走了之后,我就没再桃花林看到你了。”
她的病跟那几年的失踪有关系吗?他多次去过那个桃花林,里面再也听不到她和师父嬉笑怒骂的声音,听不到她咯咯的笑声,听不到她无忧无虑地玩闹,她去了哪里,背负着怎样的重担,把自己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能去哪啊!我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做不过是像以前一样四处流浪罢了。”
苏清依不打算跟谁说实话,这个人是慕怀叶的人,绝对不可以相信。
莫先生知道她没说实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让她有所防备的,所以干脆不再问。
“昨天和那小子去哪了?你身上的气血倒是通畅了一些。”
莫先生不是外边那群八卦的年轻人,以她现在的体格,不可能做出什么剧烈运动来,慕怀叶也没有那么慌不择食地这么快就把她怎么样。
他跟在慕怀叶身边的时间太久了,越是珍惜的人,他越不会这样轻易地越过雷池,在没有她同意的情况下做什么风流韵事。
苏清依的脾气他也了解,这是个典型的不谙世事,在男女情事方面一窍不通,把所有的男人都当成是摆设的家伙。
以她这样单纯的心思,又遇到了不善于表达感情的某只男人,莫先生觉得她们的路还长着呢。
莫先生没有办法像街边天桥底下卖艺的人那样,掐指一算,天下姻缘皆会圆满。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那样的缘分,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给他们机会,只是这样看着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隔着深深的鸿沟,身份,地位,阴谋,防备,两个人的路太难走了。
也许只是出自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的某种关怀和宠溺,在她眼中都会被解读成别有用心。她的心思太沉重,负担太大。他的想法太深重,没办法拼尽全力地爱。
也许,两个人最终会渐行渐远,成了陌路呢!到时候,无论他有多爱,也该割舍了。
“昨天吗?出去晒月光去了。”
苏清依知道,昨天的事提起来也没什么好处,说慕怀叶好心好意地带着她去泡温泉,那么所有听众都会毫无例外地想入非非,觉得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定是行了什么苟且之事。
如果明白地告诉他们,慕怀叶实际上是要去打探敌情,确定好敌人的动机和位置,只是顺便把她扔在了一个冒热气的水坑里,让她自生自灭。苏清依又觉得似乎对那个男人的一番好意又有些抹黑的意思。
“这小子还挺有闲工夫,他每天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还有功夫带你去晒月光吗?”
看着这个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莫先生就有些替慕怀叶觉得委屈。
就好像是自己家孩子一番心意,就这样被打入尘埃,变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他……很忙吗?”
苏清依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总感觉是亏欠了什么的。
就好像是人家看你饿的肚子咕咕,就好心好意地给了你一只鸡腿吃,结果,你居然冷冷地问了一句“里面不会有毒吧?”
“你以为呢?四十万武卫军需要他来统领,每天两个军营来回跑,边关驻守的武卫军的战报也需要他亲自过目,皇帝还时不时的来找麻烦,你真的以为这个王爷当得很轻松吗?”
莫先生越说越生气,有的时候,你看一个人坚强惯了,也就觉得他本就是那样该背负着一切,连苦都不能喊一声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