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后都可以这样该多好,真希望现在的幸福时刻可以停留。
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角,苏清依似乎是有了感觉,她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那个盯着她的眼角,细细地帮她擦眼泪的男人,她捏了捏他的衣角。
“我困了。”
不是困了,而是要晕了,她的眼睛里都已经没有白天黑夜了。若真是平时的她,怎么会与他做这样亲昵的动作,说着这样亲昵的话,用着这样亲昵的口吻。
她的意识真的已经不在真实的世界里了。
“那就睡吧!”
这句话就像一个有魔力的诏令,她就像一个痴迷而又虔诚的教徒,轻轻地倒了下去。
他的肩膀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着他的怀抱,汲取着他送出来的温暖。
“梁烨……”
长公主刚要说什么,梁烨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母亲,我不会用那样肮脏的手段,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会倾我所有去守护她,我决计不会舍得伤她一分一毫。”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誓言,却带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悲壮,他似乎做好了就这样平白地戍守下去的准备,他从不祈求老天爷给他多大的便宜,他这一生只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在意的每一份喜欢和爱恋。
尤其那个人还是她,叫他如何舍得伤害?
长公主叹了口气:“你真傻,枉费了母亲一番心意。”
“儿子是傻,只希望母亲不要再用这样的手段,那药对身子不好。”
“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但若是真的强迫她,我也许真的会后悔的。”
梁烨把她搂在怀里,第一次与她这样的亲近。她真的就像看上去的那样瘦削,单是抱着她的肩膀都被她的骨感硌得生疼。
梁烨有些不太明白,明明那么爱吃的一个女孩子,每天“吃肉”“吃肉”的挂在嘴边嘴边上念叨,怎么又会允许自己如此的瘦弱。
梁烨想着她上次闹的笑话,那是她几年前跟着她师父外出的时候,她师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了。她当时一个小姑娘,谁也不认识,就跑到他们家来了。
因为她师父救过他一命,他们家里的人也都认识这个天天跟在那个怪老头身后的可爱小丫头。
当时守门的人看到了她一个人拖着她师父的药箱,赶紧跑进去报告长公主,长公主领着梁烨就出来了。看到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梁烨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和心疼油然而生。
她的衣服上面沾染了好多的土,头发松松垮垮的也没个小姑娘文静的样子,额头上耷拉下来的两绺头发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汗从脸上垂落,她用袖子一把抹掉脸上的汗,随即拖着那个比她还要沉的药箱子就往台阶上踩。
“快,把药箱接过来,你们是木头吗!”
长公主自然是有眼力的人,她赶紧吩咐手下的人把她手里的药箱子接过来,以免拖垮了她。
“不用,给我把火,点了它。死老头,天天的不见人影,居然敢把本姑娘一个人丢在大街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烧了他的药箱,让那个臭老头后悔去吧!”
梁烨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粗鲁地鄙视自己家师父,她和她师父一直都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梁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时,他得了重病,昏迷不醒,在白云渺渺的梦里居然都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声音。
“丫头,你那一针扎错了,浅了一寸。”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本姑娘下针,从来没出过问题。”
“你就吹牛吧!你第一次给我用针的时候,差点把我扎成筛子。”
“那是你自己乱动。”
“臭丫头,就会胡说八道,我这么聪明的师父,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徒弟啊!”
“哎呦喂,我不嫌弃你这个每天睡觉睡到太阳落山的臭老头,都是对你的赏赐了。”
好吵啊!这是谁啊!不知道规矩吗?
当他拼尽全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苏清依可爱的娃娃脸就映出来了,她一脸认真地摸着他胸口的穴位,眉头紧紧地团在一起,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一针扎死他。
“哎哎哎,臭丫头,他醒了,你轻点,别把人家弄疼了。”
“你别废话了,一边去。”
那个一身红衣服的丫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抬头看了看已经睁开眼睛的他,随即粗鲁地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会害怕。”
粗鲁而又温柔,她的话里是在担心他会被她冰冷的银针吓到,她的手上布了一层的细汗,软软弱弱的,让人想要握住她的手,把握住这个美好的女孩子。
真疼啊!她那一针扎下去的时候,他的身体轻轻地一颤,他拼命地克制身体的颤抖,以免自己吓到了那个看上去是第一次行针的小丫头。
他那时候已经十八岁了,算起来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他却被这个门牙还没有长齐的女孩子吸引了,梁烨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靠不住了。
“丫头,你扎的可是大穴,把握不好分寸的话,可是要死人的,你可得小心点。”
又是那个所谓的每天睡到太阳落山的老头儿,听到他的声音,他却并没有觉得害怕。真是的,若她真的不靠谱,他怎么敢把行针的权利交给她,说白了,他是完全信任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的。
这个老头真怪,这个丫头也是,真怪!
从那以后就认识了这个没事就到他们家蹭吃蹭喝的两个都不怎么靠谱的大夫,他身体自小就不太好,他自己都快认命了,却被他们两个吵闹的家伙救回来了。
从那以后,就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苏清依猛地动了动自己左手,似乎是惊到了一样。梁烨赶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苏清依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慢慢地松开了。
“你看,她的梦里都是噩梦,你确定不把她带回去吗?”
长公主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这个傻儿子能开窍,可惜!傻儿子就是傻儿子。
“母亲,她若是选择了这里,一定有她的原因,儿子不想束缚了她。”
梁烨是家里最温柔的人,长公主总是担心他将来做事没有主见,一个男人若是不能自己拿主意,那就是真的糟蹋了。
如今看来,他的温柔只是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他平日也是这样温润地笑着,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再看他那样的坚持,那样的固执,又怎么会是没有主见,任人摆布的人呢?
“梁烨,天都城的男人比蚂蚁都多,在这样的地方,你确定她不会被别人抢走吗?”
长公主有些急了,这个梁烨就好像不开窍一样,他们家也没有养驴啊!怎么他这脑子像是被驴踢过了一样。
“母亲,儿子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她,儿子会用自己的方法,对她,我绝不会那样的手段。”
你是我所有的温柔与坚持,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梁烨也是急了,这个世界总有人不理解另一个人的急躁,也有人不理解另一个人的深爱。
清依,知君用心如日月,可是,何时你才能明白我的这一番心思?
两个人不再争吵,梁烨也是第一次和母亲有这样激烈的争吵,长公主颇有些不太适应。在她的眼里,儿子虽然执拗,但总是孝顺的,她说了往东,他也极少辩驳些什么。
如今,为了一个苏清依,他居然违背了她的心思,长公主看着那个靠在梁烨的肩膀上熟睡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认识了你,不知道是他的福分还是他的祸端。
“母亲,明天劳烦您进宫一趟,跟陛下说清楚,就说太子和百合那件事情是您无意间跟她提起的。不然的话,陛下总免不得要为难于她。”
梁烨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所以说话的时候,有些微微的脸红,似乎是知道自己辜负了母亲的这一番精心的安排。
“我知道了,你为了这个丫头居然让你母亲去背黑锅,你真是母亲的好儿子!”
长公主有些气结,要说梁烨和苏清依有什么相似之处,长公主那可是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一个。如今,看到梁烨梗着脖子跟她吵架的模样,跟那丫头和她师父吵架的那一副欠打的样子还真是颇为相似。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多疑,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强力压下去的丑闻居然被清依抖落出来,必然会怀疑她的。您若是生气,就打儿子两下出出气,莫要为难她。”
梁烨说着居然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把她抱得更紧了,就好像是碰到了老虎一样,这是要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离那个危险远一点。
“为难她?梁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本公主为了救她,大老远的从谷城跑过来,一路上累死了三匹马,累跑了两个驾车的车夫。结果,你却说是我为难她。我告诉你,梁烨,这天都城从来都不缺为难她的人。”
长公主气得差点跳起来把他暴揍一顿,这个儿子真是太气人了,居然说她为难苏清依。看看苏清依这幅娇弱的样子,为难她的分明就是那个太子和那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慕怀叶,怎么会是她呢!
生气!太让人生气了!自己的儿子这么说自己,还是当着面这么说自己,她气得简直都快要冒烟了。
“母亲,就当儿子求您了!”
梁烨的声音带了滞感,很明显,他是有些哽咽了。长公主愣在那里,把之前所有的怒气一扫而空,这个孩子身上所有的无奈与无助一下子就传递到了她的身上,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儿子。他自小身体就不好,因为常年呆在家里,没办法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再加上家里人总是用哀怜的眼光看他,他总是比别的孩子早熟一些。
他懂得家人所有的悲伤与苦楚,懂得朋友所有的嫌弃与不屑,懂得自己所有的伤痛与无可奈何。
就在所有的孩子都奔跑在阳光下的时候,他就瑟缩在黑暗中,等待着死神的步步紧逼。
直到她的出现,这一切才有所改变。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结果她突然就出现了,傻兮兮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啊?我不认识路,师父把我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