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逍遥子共乘一辆马车的,是玄青。
玄青始终板着一张脸,是名副其实的面瘫脸。
自从上了马车后,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逍遥子一点都不喜欢玄青,只是他没得选择,这是洛千墨的安排,美名其曰保护自己。
看着玄青那张面瘫脸,逍遥子是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只是这缝制口罩的事情实在是难倒他这个英雄汉了。
“小青,我看你面相粗中有细,你应该还是挺擅长细致的活计的吧?例如这缝制口罩?”
逍遥子指着那一叠厚厚的白色绵缎,嘴角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玄青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只会拿剑。”
逍遥子扯了扯嘴角,让脸上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小青,你这么年轻,学习力应该很强的,你绝对很快就会学会的。缝制口罩这种事情,怎么能难得倒你?”
玄青依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学不会。”
逍遥子觉得自己快吐血了,这个玄青简直是冥顽不化呀。
洛千墨派人要监视他,他不是不能接受的,但是能不能给他派个比较可爱的人哇?
逍遥子虽是不甘,却也知道他的不甘根本不能改变现实,因为他猜都可以猜到,洛千墨之所以会这样对他,一定都是他那个乖徒儿出的坏主意。
不禁在心里哀嚎:“呜呜,乖徒儿,你这简直就是在谋杀亲师呀!”
方清悠却注定听不到逍遥子的哀嚎,此刻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手中的医书。
今天失落了太久,只有在看医书的时候,她才能暂时忘却顾锦逸,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还是鲜活的,还可以看到明天明媚的太阳。
一间低调奢华的马车内,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内部空间照耀得通亮。
洛千墨正斜躺在软榻上休息,浓密的睫毛在那倾倒众生的俊颜下投射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块白色绵绸,正是口罩的雏形。
安静的他,有一种宁静的美,宁静的让人不忍打扰。
再细微的声音,也生怕会打破这种宁静的美。
洛千墨的思绪,忽然就飘回了初见方清悠的时候。
那时候,方清悠还是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那时的她就戴着一个简易口罩,用医术当了一回仵作。
洛千墨认出她是抱他大腿,哀求自己为其伸冤的那个大胆“小子”,也因其超绝的医术,不免对其刮目相看。
本只是想将这个少女神医收入麾下,却没料想事情的发展连他都未曾料到。
是的,他从未想过一个大夫会在自己心中烙印下这么深刻的印记。
玄青和玄黄与洛千墨同乘一辆马车,两人正缝制着口罩,不经意抬眸时,却看到他家殿下的嘴角勾出了一道浅淡却温柔的笑容,惊愕地瞪大了眼,几乎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一定是在做梦,否则他家殿下怎么可能笑得这么……这么甜呢?
再看到他指尖夹着的一块白色绵缎,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原来,他家殿下是想方姑娘了。
好吧,他们两人明明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可此刻,他家殿下就拿着这块布睹物思人了。
原来爱情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有很大的变化。
他家殿下这种神一般的人物,竟然也会瞬间变成凡人,化身成一个痴心绝对的小情郎哇!
正在玄朱和玄黄浮想联翩的时候,洛千墨忽然一个冷眼扫了过来,吓得两人赶紧垂下头,手中的针线穿梭地飞快。
呃,他家殿下察觉到他们在偷看他了吧?
上天保佑,殿下一定不要罚他们,他们不怕其他惩罚,就怕将缝制二十只口罩的任务变成四十只呀!
这缝制的活,实在不是他们的强项呀。
洛千墨的确是察觉到了玄朱和玄黄的偷看,不过刚好看到他们手中正在缝制的口罩,难得地没有发作。
只是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而后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玄朱和玄黄两人使劲缝使劲缝,一阵密集的手指运动使得他们的手都酸了,没有等到洛千墨的惩罚,心里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家殿下是看在方姑娘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了?
呜呜,方姑娘实在是太适合做他们殿下的皇子妃了,居然可以让他们殿下会有片刻的温柔哇。
那时候,玄朱和玄黄都悄悄在心里做了决定,不管多么艰难,他们都一定要撮合他家殿下和方姑娘终成眷属。
不对,不对,应该说是他们一定要鼓动方姑娘接受他家殿下。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应该说他们一定要让方姑娘感受到他家殿下这颗炽热又温柔的心呀。
临近中秋,明月更圆。
夜风微凉,月色如水。
顾锦逸一人独坐在院中长廊,靠着高大的廊柱,将一杯接一杯的酒灌入口中。
一杯一杯,酒浓烈,如一杯杯火钻入他的身体。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天空那轮银月,许久来他一直都看着这轮银月,只是几天前,他是担忧,今天,却是忧伤。
他不懂,方清悠为何要忽然远离自己?
他明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重逢的喜悦,她当时期望见到自己的,可为何要在见到自己时匆忙逃开?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要迫不及待地逃离他的世界似的。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似乎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不见她时,本是一个空缺,她逃离时,却变成了一个巨大且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不在乎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不在乎家族的压力,不在乎父母长辈的施压,却在乎她对他的逃离。
顾锦逸隐隐觉得,在方清悠失踪的这几日里,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让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终究是什么,他却如何都查不到、猜不出。
那几日的痕迹,似乎是被人抹掉了,竟是连他都查不出一丝线索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姑娘……”顾锦逸喃喃自语着,又将一杯烈酒灌入口中。
天下第一大公子,生平第一次在借酒消愁,第一次希望喝个烂醉,第一次想放纵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