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办新军一事还算顺利,这主要得益于宋理宗赵昀对文天祥的宠爱,以及文天祥对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程元凤刚刚担任宰相,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讨赵昀的欢心,赵昀拜自己为相,不过是平衡朝局的无奈之举。
但既然受拜为相,那就要负起责来。作为宰相,他需要修补与皇帝的关系。这时候,对于宋理宗支持的事情,只要对朝廷没有太大的坏处,他都不会去反对。毕竟,他也不能什么事都和皇帝拧着干。而发行国债,训练新军,这都是对朝廷有益之事。他从参知政事调任宰相,深知朝廷的财政有多艰难。解决了财政难题,也让自己这个宰相可以放开手脚,做一番事情了。
丁大全虽然未能拜相,但却得到了擢升,如今朝野上下,人人畏他三分。丁大全甚是得意,对于宋理宗赵昀支持的事情,丁大全当然是不会去反对的。
至于清流一党,他们正忙着反对丁大全。太学生刘黻、陈宜中、黄镛、林则祖、曾唯、陈宗等六人上书,请求严惩丁大全,理由是丁大全对宰相无礼,认为无论朝廷是否让董槐去相,皆应以礼相待。
儒生们讲究礼制,对宰相无礼便是对天下的读书人无礼,因而激起朝野公愤。
宋朝的士大夫,可不是明朝的士大夫,可以任由宦官宠臣拿捏。
六名太学生跪在皇宫前,大喊大叫,要求宋理宗赵昀严惩丁大全,朝野顿时为之轰动。
赵昀勃然大怒,严令学生不得干政,随后六人均被削去学籍,充军流放。
朝中官员的目光都聚焦于这些事情上面,文天祥筹办新军一事,便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然而,筹办新军毕竟非同小可,要组建一支军队,谈何容易?文天祥在京城中并不认识几个人,仅是新军的将领,指挥使的人选安排就让他大为头痛。
文天祥可以举荐刘保勋为指挥使,指挥使虽然是营级官员,但宋代重文轻武,指挥使不过是一个最低阶的三班使臣。文天祥却不可能十个指挥使全部由自己去举荐,这是大宋朝廷的军队,不是他个人的军队。更何况,他也没有这么多合适的人选。
怎么去挑选将领,这是摆在文天祥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至于招募士兵一事,已经交给刘保勋去办了。他是武学出身,对怎么做这种事情,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此刻,他正劲头十足的在挑选士兵。
新军待遇优厚,招募公告一经贴出,应者如云,倒也不愁兵源。
这支精兵是文天祥日后和蒙古大军作战的本钱,一定要是精锐中的精锐。前一世,文天祥带的兵,都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未经严格训练,即与蒙古大军作战,吃足了苦头。
这种亏,前一世已经吃够了,这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文天祥来到吏部,借来吏部的花名册,试图挑选合适的人选,细细看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几个合适的人选。
这时,坐在一旁的考功司郎中张聪,却对他说道:“文大人奉了官家的旨,要训练新军。若要成军,先得选将,只是文大人在这考功册上,恐怕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文天祥听他如此说话,便问道:“这却是何故?张大人有何指教呢?”
“指教可不敢当。文大人奉旨办差,助文大人一臂之力,原也是我份内之事。“
考功司是吏部最肥的差使,张聪能在这里当差,自然是背景深厚,眼光也是有几分的。文天祥刚刚中了状元,得官家赐字,数月间便又升迁为右正言,如今又领旨筹办新军,这等被官家看重的人物,政治前途一片光明,步步高升是必然的。能有机会巴结巴结,张聪也是求之不得。
”文大人想想,如今战事频繁,能力出众的武将,都驻在边疆。文大人却是在临安城练兵。这临安城中,哪里挑得出几个优异的低阶武官?要么是一些功勋卓著的高官,要么便是一些善于钻营之辈,又或者得了祖上的恩萌,这才留在临安城中。“
这个道理,文天祥也是懂的。只是他负责筹建新军,地点是在临安城附近,却也不可能从边关前线再调人过来。只是这个张聪这么说,莫非有什么法子?
“前几日,从襄阳城来了一个人,那可是一员虎将,名唤牛富。文大人何不去请来此人呢?“
“你说什么?他从襄阳来,名唤牛富?“文天祥急忙追问道。
张聪微微一愣,这个牛富,乃是他老婆家的一门远房亲戚。此次来临安城,一是为自己磨堪升转之事,二是来为襄阳驻军讨军费的。不过,他在临安城没有多少人脉,这临安城的衙门太大,官员们一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哪会看得上他这样一个边关武夫。
没找到什么门路,便只好求到张聪的老婆那里。
张聪对牛富的事情,原也不怎么关心。今日文天祥来吏部选人,他知道文天祥是官家面前的新红人,这筹办新军,却是肯定要动真格的。因此,便想到将牛富推荐给文天祥。他知道牛富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推荐给文天祥,一则巴结这位新红人,二则也顺了老婆的意,两头讨好,他自然乐意为之。只是没想到,看这文天祥的神态,似乎听说过牛富的名字?
“文大人可是听说过此人?“张聪有点心中不安。虽说自己本意是要讨好文天祥的,但若是让他知道牛富是自己老婆的远房亲戚,事先走了自己的门路,那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呢?
“确有耳闻!“文天祥也不隐瞒,反正这种事情,随便找一个理由便搪塞过去了:”我也曾听说牛富是一员虎将,既然他在临安城中,我这便去相请,却不知他此刻住在何地?“
张聪大喜,看来文天祥颇为欣赏牛富,自己的马屁算是拍对了,忙说道:“我着人通知牛富,让他来文大人府上拜访便是了,岂有让文大人前去寻他之理啊?“
文天祥连忙摇手道:“既是虎将,文某自当亲自前去相请,此乃应有之义,还望张大人告知。“
张聪暗道这文天祥不愧是文状元,官家面前的红人,这般姿态,倒也有几分礼贤下士的风范。
当下告知了牛富的地址,文天祥便告辞离去,刚走到院中,却听到了谢枋得的声音。
“什么司户参军,我谢某不受。“
文天祥寻声找去,只见谢枋得将任命的文书往地上一扔,转身便往外走。
此时吏部的院中仍有许多今年新中进士的人,在等待选官,谢枋得这一番举动,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文天祥暗暗觉得好笑,走上前去,拉住谢枋得,道:君直兄,别来无恙啊!“
谢枋得正在气头上,扭头一望,见是文天祥,顿时苦笑道:“却是让宋瑞兄见笑了!宋瑞兄为何也来这吏部选官?宋瑞兄是新科状元,不是直接授官吗?”
文天祥笑道:“我是领了官家的旨,负责筹办新军。想借吏部的花名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想却碰到君直兄了。”
“什么?”谢枋得大吃了惊:“朝廷近日下旨招募的新军,是宋瑞兄负责筹办?”
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耗时数月,才得吏部选了一个抚州司户参军的职务。却不想,文天祥竟然已经领着圣旨,筹办新军了。
“正是在下负责!”
“宋瑞兄可真是官运亨通,我却是羡慕不过来了。浪费了数月的时间选官,受尽了百般刁难,只得了一个抚州司户参军的差谴,我还是辞官回家去吧。”
文天祥笑道:“君直兄如此人才,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岂不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也辜负了君直兄这一身的才学!君直兄既然不愿意去抚州任司户参军,不如来我的新军办事,如何?“
谢枋得还是很希望谋个一官半职的,否则,也不用来参加科举了。只是他对吏部安排的官职极度不满,这才辞官不受。现在听得文天祥相邀,便应承了下来。
文天祥大喜,谢枋得虽不是杰出的将才,但对于筹办军务,却极为精通,谢枋得禀赋聪明,处理军中各项杂务正是其所长,有他相助,自己可以减轻一大半的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