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催老了人类,催熟了庄稼。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经成熟了,一串一串的,沉甸甸的,紫红的,就差挂霜了。
“小妮子!不许让棋!”葡萄架下一老一少又杀上了。
“徐爷爷,我得去做饭了。”不让棋,这是要杀到天黑吗?颜微妮站起身来去摘菜。
徐老爷子看着颜微妮忙碌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妮儿,过几天要开学了,你是不是快回城里了?你说你们四个,说来都来,说走全走。这段时间热闹的欢,你们这一走,猛地闪了我一下。”
“爷爷,我和微曦不走了,陪着您。”
“净逗爷爷。”
“爷爷,我真没有逗您,我真留在这里上学了,不信您问陆韶哥哥。”
这人呢,从来不说谎,不多言,就有这么一个好处,一张嘴,大家都信。
陆韶点点头:“微妮微曦学校的手续都办好了,是留在这里上学的。”
“我没有逗您吧?这村子里这么好,我还真舍不得走呢,徐爷爷,我也舍不得您呢!”
说的老爷子都快闪泪花了。
打住,打住,人家可是从来不打感情牌的,人家向来凭的是实力!颜微妮双手飞快的摘菜,她做啥速度都快,比如说,别人做菜需要一个小时,她就只用半个小时,能硬生生的抢回来半小时。
酸葡萄,哦,在他强烈的反对下,现在已经改成甜葡萄了,等冬天了,难道要改成葡萄干吗?
甜葡萄就曾说:“小妮子,学钢琴不?我看你手那么灵活,指节长,是个好料子,哥免费教你。”
不学,不学,现在没有时间学啊!接下来还有更大的任务呢!
“嗯,有微妮留下,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陆韶说,他看了看徐爷爷那满意颜微妮的样子,头凑过去低声和徐爷爷说了一些话。
“真的?”徐爷爷听完,瞪眼挑眉,又惊又喜。
“真的。”陆韶点头。
“这样的好孩子,到了谁家就是谁家的福气,怎么会不愿意呢?陆韶,我愿意。”徐爷爷说:“我何止是愿意,是想求都怕求不来呢。”
又说:“那这话,就由我来提吧。”
徐爷爷再去看颜微妮,她正惦着脚够丝瓜架上吊着的丝瓜,够不着丝瓜根,要是硬拽,又怕伤了藤。陆韶走过去,伸手轻巧巧的将丝瓜摘下,放在她框里。
颜微妮正想道谢,听到徐爷爷说:“妮儿,你想不想叫徐爷爷--爷爷啊?”
“徐爷爷,我本来就叫您爷爷呀。”
“妮儿,我说是叫爷爷,不加这个徐字。”
“啊?”什么意思?
“妮儿,爷爷想去找你爸妈说说,能不能将你过继到我的名下,这样我老头子等老的走不动了也有个靠头。”
“徐爷爷,您?”颜微妮想说:徐爷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这件事愁的觉都睡不着啊!
“徐爷爷没有在开玩笑,是讲真的。”陆韶在她头顶上轻轻的说。
颜微妮抬头,阳光从陆韶的身后照过来,给他增了一圈光晕,他,就像个救世主,看到她在水里挣扎,伸出了救援的大长手臂。
“徐爷爷,您说的是将我的户口也迁过来的那种过继吗?”
“对。”徐爷爷点头。
“徐爷爷,我愿意!我愿意!谢谢您,谢谢您。”颜微妮恨不得跑步过去将这个老人一把抱住,想想,还是来点实惠的吧,去做菜吧,今天加菜,八热四冷,两汤两点心,我使劲儿放油放香油,您擎好吧!
“你愿意就好,那下午让陆韶带你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咱们尽快把你户口迁到我的名下。”
“好,好!”颜微妮频频点头。
太好了!又一个难题解决!保住弟弟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
---
老颜同志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欣喜若狂,很快就再次过来石头村。
这次来,老颜同志扛了很多东西,两台缝纫机,一台送给黎桂桂,一台孟玉琴留着,送徐爷爷的是毛皮。
嗯,老爸能力有,力气也不小。
老颜同志眼力也不是盖的,看出这徐爷爷身上有些暗疾,这些毛皮在冬季最是保暖。这毛皮,是在中、俄边、境上倒腾的洋货吧?
唉!哎呀!在电话里忘记和爸爸表扬居功甚伟的陆韶了,颜微妮直想扇自己嘴巴,哎呀,哎呀,下次吧,陆韶哥哥,我一定得好好的谢谢您。
陆韶毫不在意,仍旧一如既往、做他的书呆子。
老颜同志和徐爷爷先把颜微妮的户口过户,然后在家里摆了认亲的酒席。
颜微妮到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姓,什么叫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枝多叶茂!光是这徐家的直系亲属她都数不过来,反正是摆了八大桌,除了陆韶陆天高金凤一家,就全都是徐家人,还有无数个上不了桌的大小子、小小子、半大小子在满院子乱跑。
这还不算抱在怀里的,揣在肚子里的!
颜微妮只顺了顺徐爷爷最近的这一支,以村长徐长贵来说吧,远的不提,只往上倒一代,就说徐长贵的父亲兄弟足足有八人,但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好,老四生出来没有活多久,老五、老七没有活到结婚,老六只留下一个儿子早走了,活到现在的只有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八。
徐长贵的父亲是老二,徐爷爷是老三。
然后徐长贵的妈延续能生的门风,生了七个孩子活了六个,按花开富贵安康排下来的,五男一女,村长徐长贵是家里老四,那个调戏黎桂桂的徐长康是老幺。
徐长贵的大伯和八叔也没有少生。
然后徐长贵这一辈呢,生的又是儿子居多,这时候就多亏计划了,否则,姓徐的这是要占领全村、冲到乡里、遍布全世界的节奏吗?
只有这个徐三老爷子,年轻轻的离家参加了革、命,然后留在城里工作,等退休回乡,仍孑然一身。
徐爷爷在酒席上宣布颜微妮就是他唯一的孙女了,然后领着颜微妮一一的认本家,哎呀,乌泱泱的一群,就算是颜微妮记忆力好,也没有记全。
但颜微妮一个人认百人难,百人认她一个易,这一天颜微妮被无数个妇女拽着,从这个妇女再转到另外一个妇女跟前,听着各种的好话。
可别说农村妇女没文化,这夸起人来,一百句都不带重样的!
多亏甜葡萄勇敢的冲进去将她从口水瀑布中拖了出来,甜葡萄,您真甜,陆天哥哥,您真是个好哥哥!
---
这酒席是摆在徐爷爷家里的,孟玉琴躲在西院,躺在床上,暗自流眼泪。
徐爷爷怕这当妈的伤心,找高金凤劝过,也表示过:其实认颜微妮呢就是走走过场,就是将户口迁到他家,这姓也不改,名也不改,住的地方也不用挪,反正两家挨着这么近。
可,这当娘的心里啊,还是空落落的,一会儿想自己为了生儿子把女儿给人家,这做的是什么事啊?一会儿想不知道妮儿心里难不难受?是不是怕父母难受,自个儿难受也硬硬的忍着不说出来?唉,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这么懂事的孩子,自己这当娘的真是对不住女儿啊!
孟玉琴越想,这眼泪流的越多!从先前断线的珠子流成了滂沱大雨。
“玉琴!”是高金凤挑门帘进来。
“我一猜就知道你在屋子里哭呢!”高金凤坐到床边,给孟玉琴宽心:“外人都说是天上掉馅饼儿正好掉到你家嘴里,你说你这是哭啥?”
--“妮儿又不改名又不改姓,住都还是和你住一起,就户口迁到徐三叔名下,这样你才能将肚子里的这个生下来啊。我估摸这徐三叔是知道你情况的,人家就是纯粹想帮你这个忙。”
--“徐三叔这人向来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为了妮儿,敞开了大门,开了这么好几桌,你不在都没有看见桌上的那菜,大鸡大鱼大肉的,多给妮儿面子啊!”
--“我看徐三叔是打心眼里疼妮儿,不然不会出这么多钱办这个酒席,这是让老徐家那一大家子认妮儿呢!咱们石头村,一半以上的人都姓徐,以后有老徐家护着,你们在石头村的日子也好过不是?”
--“这还得说咱们妮儿好,我听说咱妮儿这段时间一直给徐三叔给那两个半大小子做饭做菜的?妮儿还陪着徐三叔下棋来着,人家这是看好妮儿这孩子了!”
“姐,你说的我都知道,就是因为妮儿太懂事了我才更心疼她,我这是心疼哭的。你看看她那么小小的个子,那么窄窄薄薄的肩,要扛起我们这个家,我心疼我闺女啊!”孟玉琴说着说着眼泪又哗哗的。
“唉!可不是咋滴!我都心疼妮儿。不过你得这么想,”高金凤又接着劝道:“多认一门亲,就多一个人疼咱家妮儿。”
“还有,妮儿这认亲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高金凤的神色变得有些神秘。
“什么好处?”
“玉琴,你知道这徐三叔什么来头吗?”
“什么来头?”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挺保密的,但能肯定的是,这徐三叔在外面挺有分量的。你不知道那老徐家谁不想将孩子塞给徐三叔啊?徐三叔是一个也看不上,最后烦坏了直接将门关起来过日子了。可这老爷子独独的就看上了咱家的妮儿,你想啊,有这样的爷爷保驾护航,妮儿以后的日子还不顺畅多了?”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