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传回来的时候,倪荫正坐在大堂,跟小丽喝茶水嗑瓜子。
看他满头大汗,倪荫递过去一杯茶,“累了,回去了。”
李三传喝光一杯茶,也跟着她上楼回屋。
“跟上了?”倪荫问。
他点头,神神秘秘从兜里拿出张纸,上面有地址。
“他们去这个地方找人,但是连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拓爷的手下给挡回来了。”
倪荫瞄一眼——景阳宫会所。
李三传说:“那个金钱豹也就是只纸老虎,被人家一吓唬就怂了。”
倪荫若有所思地来到窗边,掀开窗帘,下面那辆黑色奇骏还在。
桌上座机响了。
倪荫接起来,是拓爷请吃饭。
倪荫带着李三传过去,原本一张精致白皙的脸,被方沂沂抓了几道,她连粉底都没涂,就这么带伤过去赴宴。
黑子和方沂沂也在。
拓爷端起杯子,“倪律师,抱歉抱歉,我替我这个不长进的外甥女向你道歉!”
方沂沂鼻子哼一声,脸扭到一边。
黑子也说:“真是对不住,都是误会一场。”说着,也举起了杯。
两人都看着倪荫,李三传在底下悄悄扯她衣角,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地盘,示意她多少给点面子。
倪荫不说话,盯着方沂沂。
拓爷严肃道:“沂沂!”
方沂沂不情不愿地掀掀眼皮,慢吞吞地举杯,阴阳怪气道:“倪律师,我敬你。”
倪荫看了看她,这才端起杯子,把杯子里的酒一仰而尽。
拓爷笑了,“好了好了,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扭脸瞪一眼方沂沂:“再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别怪我都不饶你!”
方沂沂小嘴一扁,“好了,舅舅,我知道错啦。”
再去看倪荫可不是那回事,一脸挑衅,还顺便挽着黑子的胳膊大秀恩爱。黑子几次想要挣脱,都被她搂得死死的,碍于拓爷,黑子也只能咬牙僵坐,时不时地拿眼去扫倪荫。
倪荫把玩空杯,玩味地看她。
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电视剧里一准活不过前三集!
言归正传,拓爷递给倪荫一个厚厚的资料袋,“一个老朋友,最近被盯上了,惹了点麻烦,还希望倪律师能给他出出主意。”
倪荫打开来看,一扬眉:“杀人?”
拓爷笑得淡定从容:“正当防卫。”
倪荫懂了。
她收下资料,偏头看拓爷,伸出三根手指:“我的三千万。”
拓爷笑:“这个官司结束后,三千万一分不少。”
倪荫没说话,只是冷眼看黑子。
黑子低头喝酒,毕竟当初放出豪言壮语的是他,这会着实有些尴尬。
见倪荫接下了这个官司,拓爷也不多说,接下来就是闲聊。黑子无意间说起金钱豹过来挑衅的事,拓爷冷笑:“连哈巴狗都敢跳起来咬人了,看来是太给他们脸了!”
黑子说:“笙哥不点头,他们哪敢啊。”
方沂沂附和道:“黑子说得没错,那个笙哥最近可嚣张了!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里还是舅舅的天下!”
倪荫看一眼李三传。
李三传会意,赶紧放下筷子,十分好奇地问黑子:“这个笙哥是什么人啊?”
见倪荫也看过来,黑子来了精神,说:“本地一个新崛起的小势力,之前跟巴沙混,后灯巴沙被抓后,收了他的人,开始自立门户了。”
李三传一知半解,却煞有其事地点头:“敢触犯拓爷神威,自然不能放过!”
黑子问拓爷:“拓爷,要不要我带人……”
拓爷抬手阻止:“现在是多事之秋,警方可没闲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黑子点头应声。
拓爷又说:“让小林去吧,他办事稳妥,我放心。”
黑子表情有点难看,方沂沂知道黑子讨厌林斐,想也不想地说:“舅舅,你偏心,怎么什么都交给那个林斐啊?连财叔那单也要他跟!之前明明都是黑子……”
她还要再被,被拓爷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闭嘴!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要是再这么不长进,就滚回家去,少在这里跟着瞎胡闹!”
方沂沂知道舅舅这回是真的动了气,攥着黑子的手不敢再说话。
黑子不说话,低头喝酒,脸色更沉了。
拓爷接了个电话就要离开,临走时把黑子叫过去,低头在他耳边叮嘱什么,黑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方沂沂朝倪荫的方向看,不屑冷笑出声:“黑子和你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倪荫的视线抵在门口说话的两人身上,不紧不慢地问:“哦?他都说些什么?”
“你都结婚了,还背着你老公出来勾三搭四?”
倪荫不置可否,端起面前的茶水,吹开上面飘着的茶叶。
李三传低头吃饭,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想再参与进女人微妙又失衡的世界。
“就那么喜欢当小三吗?真是我们女人的耻辱!我都替你老公感到羞耻!”
李三传偷偷拿眼去看倪荫,生怕她一个不爽就掀桌子。
“说完了?”倪荫正眼看她,把茶怀慢慢送到嘴角,轻啜一口,又放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你男人不够卖力,才故意这么激我的吧?”
方沂沂眼睛瞪圆:“抢我男人?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呵,这么有自信,还怕我干嘛?”
“谁怕你了?”
“怕不怕,你心里有数。”
“你……”
不待她再说,黑子就回来了。
“沂沂,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方沂沂立即又紧张地挽上他:“那你呢?”
“我跟倪律师还有事情要商量。”说着他又补充一句:“是拓爷交待的。”
方沂沂咬着唇,眼神哀怨,半晌不情愿地说:“好吧。那你忙完后,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黑子敷衍地笑笑:“乖,乌鸦会送你的。”
出了餐厅,有车等在外面,一辆黑色奇骏。
倪荫扫一眼,嘴角一抹诡谲的笑,跟着他上了车。
“等一下!等一下!”
李三传匆匆赶过来,硬是挤进后车座,砰地关上门,对着黑子一笑:“好了,走吧。”
黑子抿着唇,脸上掩不住的嫌弃,慢慢发动车子。
“你们来了也有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带你们出去好好转转……也是怪我,拓爷那边生意多,离不了人,我也始终抽不开身。”
倪荫径直问:“先说说那个杀人案吧。”
黑子从车镜中看她一眼,嘴角带笑:“倪律师,你真是太敬业了,让人佩服。”
“少给我戴高帽,我敬业又是谁逼的?还以为能赚大钱呢,结果倒好,跟着你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处处受人限制,连住个酒店都得被人盯梢!这么不相信我们,何必让我们跟来?”
李三传后知后觉:“啊?有人监视咱们?我怎么不知道啊!”
黑子陪着笑:“你也别这么大火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承诺你的事没有做到。可我也有苦衷啊!拓爷见你是人才,硬是想留你,我有什么办法?至于盯梢,那你就冤枉我了,这里是什么地方?L市!龙蛇混杂,真正的三不管地界儿,我派人盯着也是想要保护你们。”
倪荫懒得跟他再废话,环起手臂,闭目养神。
黑子又说:“这次的案子是拓爷的一个老朋友,只要你办得好,拓爷绝不会亏待你的!我看,你也别回你那个什么律师事务所了,拼死拼活打赢几场官司还没多少钱,不如就留在这里。”
扭头,朝她神秘一笑:“这里遍地是黄金,就看你肯不肯变腰了。”
这番话说得李三传都心动了,两眼直放光:“有黑子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啊?”倪荫没好气道:“给你个三瓜两枣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活该你当诈骗犯还被人骗!”
李三传大窘:“咱能不提这事吗?”
这时,黑子把车停了。
倪荫抬头看,景阳宫会所。
黑子把车钥匙丢给保安,昂着头走进去,走路都带风,“带你们过来放松一下,这是自己家地盘,都随意些。”
所有人见他都很客气,低头叫“黑哥”,黑子很享受这种待遇,嘴角抿着笑,偶尔会拿眼角余光看倪荫。
会所经理跟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斐哥也在。”
黑子一下子皱起眉:“他怎么在这?”
“说是带了朋友过来谈事情。”
“谁?”
“笙哥。”
黑子眯起眼睛,“带我去看看!”
倪荫听个分明,控制住雀跃的情绪,拽着李三传就跟了过去。
秋意轩,包厢的名字都起得挺诗情画意。
黑子径直推开,大步进去,看到坐在里面的两人,轻笑两声:“笙哥,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呢?”
“我找林斐。”
是个女声。
倪荫脚步一滞,待黑子的身影让开,才看到对面的人。
骆逸南跟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两人挨得很近,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她皱起了眉。
原本,笙哥是女的。
骆逸南一眼就看到了她,眉头不可以自抑地蹙了蹙,垂了眼,手指捏着高脚杯,就当来人不存在。
阿笙五官姣好,偏硬朗,有股英气,一头利落短发,穿着黑西裤白衬衫,中性打扮,显得干练不失气场。
黑子落座,又拍拍身侧空位,招呼倪荫:“倪律师,坐这边。”
倪荫走过去,隔了个空位坐下,李三传坐她旁边,一本正经地端着,眼观鼻,绝不往骆逸南那里瞅。
“介绍一下,倪律师。我能出来,多亏了她。”黑子对倪荫的欣赏,毫不掩饰。
骆逸南没反应,笙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黑子沉了脸,又硬着头皮给倪荫介绍:“林斐,笙哥。”
倪荫却突然扭脸问李三传,“我的防晒霜带了吗?”
李三传被问得一愣,本能摇头。
“临走的时候不是让你拿了吗?这里的太阳这么大,晒伤了皮肤怎么办?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以为人家叫你一声三哥,你就真的是大哥了?连我都不放眼里了!”
李三传是个人精,觉察到眼前的尴尬,也不吭声,唯唯诺诺地应着。
黑子的嘴角慢慢浮出笑意。
这才是聪明的女人!他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骆逸南这会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她,看不清眼底情绪。倒是笙哥,上下打量倪荫两眼,然后问黑子:“最近换了口味?没把你家母夜叉带出来?”
早前阿笙还跟巴沙混的时候,和黑子等人都很熟,即使是现在,说话也没有禁忌。
黑子不甚在意,轻佻地笑笑,大手随意地朝倪荫的大腿拍两下,“她怎么能跟倪律师比?”
骆逸南瞥了两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倪荫忍着没发作,只是冷冷出声:“别拿我跟你女人比,我跟你没那么熟。”
黑子嘿嘿笑两声:“以后就慢慢熟了。”
骆逸南的脸绷得更紧了,突然开口:“我跟笙哥把误会都谈清了,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黑子眼神轻蔑,嘴上说着:“我们斐哥一向这么能干。”
阿笙说:“我一向都很尊敬拓爷,这次是手底下兄弟没大没小,我完全不知情。找个机会,我亲自向拓爷赔罪。”她说话干脆利落,音掷有声,是个爽利的人。
黑子皮笑肉不笑:“拓爷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阿笙站了起来,看骆逸南:“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骆逸南起身:“我送你。”
阿笙没推辞。
两人出去,倪荫扫一眼他的背影,细眸眯长,还真是走哪都不安分啊!
黑子讥笑道:“我还以为,斐哥不屑这套呢!原本,还不是都一个样!”
倪荫缓缓收回视线,“什么意思?”
“笙哥可不是普通小角色,这两年,打她主意的人有得是,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就是不知道,咱们斐哥用了什么法子,这才来几天啊,就跟她打得火热,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呢。”
这话酸得可以。
倪荫掀起唇角,“你追过人家吧?”
黑子脸上露出尴尬,嘴硬道:“谁会追那种不男不女的!”
“也是,没你家‘母夜叉’女人味十足。”
黑子咬牙瞪她,最后却摇头苦笑:“唉,我怎么就偏偏对你没脾气呢!”
这时,骆逸南刚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