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腚裤衩一身灰,
清澈美丽一溪水。
洗澡梳头剪指甲,
衣裳鞋子受了累。
从陈玉梅教学到如今,算来已是七个年头了。
刚开始接手教一年级那阵子,二十九个小孩儿,十八个男的,十一个女的。那些男孩子多数光着腚子,身上的灰掉下来能砸煞人。更要命的是他们那些头发,也不知道几个月不剃了,扎辫子真够数。
那些小女孩儿,顶多穿个裤衩。不论是黄毛黑毛,也不论是小辫子半毛渣,都像栗蓬一样挓挲着。用“蓬头垢面”来形容,那是恰如其分的。
陈玉梅如果不是他们的老师,那肯定会躲得远远的。家长们既然把孩子交给了她,就是对她的信任。信任的责任是重大的,她的第一堂课,就是教育学生讲卫生。心动不如行动,她到代销店买来一块香皂一条毛巾,领着她的学生去洗澡。
山村的小溪,刚刚经过一个夏天多次洪水的荡涤洗礼,干净得很。清清的溪水,洁净的河沙,刚长出一层青苔的鹅卵石。水中的小鱼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地嬉戏。两岸的杨柳枝条儿垂在水里,随着水流一起一伏。
陈玉梅选择的是石泉子下边的一段,溪帮溪底全是石头的。溪面宽宽的,溪底平平的,水流到这里被均匀地铺开。现在的水深也就是有不到一搾的样子,孩子们站在水里刚没到脚脖子,连陈玉梅三十个人进到这块平溪里仍不显拥挤。在阳光的照耀下,水是那样的温暖。孩子们在热乎乎的水里趴着、爬着、坐着、仰着,高兴极了。
泡了一会儿以后,陈玉梅开始给他们抹肥皂。头上、脖子上、脸上、手上、脊梁上、肚子上、腿上,浑身上下抹得严严实实。抹好了,她让他们自己搓洗。满头满身的白沫,把他们打扮成了白马王子、白雪公主。
洗澡回来,走进教室,令人作呕的气味换成了清新宜人的芳香。午休时间,陈玉梅又从家里拿来了梳子、扎头绳、剪刀,给那些小女孩儿梳头、修剪头发、扎小辫儿、剪指甲。对于那些男孩子的长毛,陈玉梅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好给他们用梳子梳一梳,让他们好看一点儿,再给他们剪剪手指甲、脚趾甲。临放学,她对学生说:“是学生了,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再来,一定要穿戴整齐。”
老师的威信是哪里来的?就是从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上面得来的。他们的妈妈没有做到的事,在陈玉梅的手里做到了。他们的心里会怎么想?他们回到家里,他们的父母看见儿女的身上变了样,心里会想些什么,嘴里会说些什么呢?
上学了,是学生了,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家庭。学校,这个人生第二驿站,有了一个好老师就是他们的福气。这些孩子回到家里,开口闭口地说着他们老师的话题。他老师长;他老师短;他老师在他的心里是至高无上的。
“娘,给俺缝个褂子,缝条裤子,做双鞋!”小男孩绕来绕去不好意思说,最后终于开口了。
“才多么大的小**?光着腚就是!”母亲不拿着当事。
“老师对俺说,叫俺穿衣裳!”小男孩儿亮出了强有力的武器。
母亲为之一震,看看儿子身上被洗得这么干净,心里便活动起来。她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哥哥或者是姐姐替换下来的破裤子、破褂子,洗一洗,补一补,让
儿子穿在身上。再从床底下掏出一双破鞋,缝一缝,在鞋底下砸上两块掌子,让儿子穿在脚上。尽管都是破的,经过耐心的洗补,穿起来仍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母亲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高兴地调侃:“哟,真漂亮,真像个学生了!”
那些小女孩儿也不例外,回家以后也是用老师的话当武器,家长们也就忙碌起来。有些要强的母亲,拿出珍藏几年的花布,给女儿裁剪衣服。当天晚上打夜班儿,第二天,女孩儿的身上就焕然一新了。他们望着花枝招展,连蹦带跳,高高兴兴去上学的女儿,那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高兴之余他们便都想起了陈玉梅来,陈玉梅是孩子们圣洁、快乐的天使。
结语:
蓬头垢面来,第一课洗澡。
清清山溪水,毛巾和香皂。
水里热乎乎,太阳光照耀。
教室满芳香,梳头绳剪刀。
褂子裤子鞋,花枝招展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