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找老李,
买的卖的是八字。
大吉大利大发财,
捧心西子有魅力。
灶王图像的两条竖幅,分别画有四个人物。左面是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何仙姑;右面是蓝采和、韩湘子、吕洞宾、曹国舅,他们都是三界灶王的施主。陈玉梅找找八仙的履历,自己也正像他们一样,从人间到阴间,从阴间到天堂。其性别、个性、经历更像是何仙姑。
这半年来,虽说是游手好闲,自由自在,其内心却空虚得很。她想找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干,但是苦无依附指点。现在回到了家里,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看见了一直放心不下的两个孩子。李春桃吧,对自己如此敬重,很让她感动不已。她觉得这个家比先前更好,日子更有过头儿。
说话间,王学奎已经把灶王爷的对联贴了上去。贴完了,王军王丽又是一套夸赞。这个说“好看”,那个说“哈”,大人们也跟着一起乐。李春桃见孩子们这样高兴,就对王学奎说:“你这就去把落门钱买了来,一块儿贴上去不更好看吗?”
王学奎一想,也是。吃饭吃个饱,做活儿做个了,为什么一遍功夫两遍做呢?他用笤帚把贴上去的对联福字横批扫舒坦了,就把笤帚放在了簸箕里,到代销店找老李买落门钱。
老李的代销店,如今忙得很。他不但经营商品销售,还担负着给社员们修理农具。补车胎、修耩子、喷雾器、手电筒、镪刀子、磨剪子、补鞋、配钥匙、修拉锁……这个热心肠,不论谁找他补什么,修什么,他从不要手工钱。就连那些商品,他也是以方便社员为目的,只收薄薄的利钱,以防折秤压货。
王学奎来到代销店买落门钱,老李刚起床不一会儿。他这里的落门钱可不是小商小贩的,是供销社统一从大工厂里订购来的。从腊月十五开始一直卖到昨天下午,还剩下了八门。吃了隔年饭,老李知道这剩下的落门钱已经是陈货,不会有人再来买了,就把它用牛皮纸密封起来搁在货架子顶上。
王学奎走进门去叫一声:“二叔,过年好!”然后又问,“您这里还有落门钱吗?”他知道这个时候来买这过时货,没有的可能性很大。
“还有几门儿。”老李很奇怪地看着他。他觉得这大年初一了才来买落门钱,这是很少见的。
“还有几门儿?”王学奎知道一定是不多了,就打谱有几门儿算几门,一个门口粘上几页,有毛不算秃儿。
“你想要几门儿?”
王学奎算了算:一个大门;两口教室;一个办公室;西屋外门、里间门;锅屋门;灶王爷,他说:“有八门儿就够了。”
老李一听,就笑起来了。他的笑,除了是觉得大年初一还能卖落门钱以外,王学奎要的数目也太巧了。
“正好还有八门儿,这是给你留下的!”老李显得有些激动。他拿出了用牛皮纸包好了的罗门钱,对王学奎说:“拿着贴去吧,不用支钱了。”
“那还行,这是商品!”王学奎掏出钱来。
“不是和你说着玩,真的不要钱了。大年初一贴落门钱,大吉大利,一年发
财!”老李的心情更激动了。
王学奎不听,拿出一块钱来放在柜台上,拿了落门钱就走。老李拿了钱追出来,强塞进了他的口袋里。盛情难却,王学奎不好再犟,谢过老李回到学校。
一家人都还等在那里,王学奎找来了剪刀,拿起一门儿落门钱,找到了折叠处一色彩纸重叠的正中间剪开,拿在手里。再在“福”字最上面的角上抹一溜与落门钱同宽的浆糊,把手里的落门钱一总摞着按上去,再往下一揭,最底下的那一页就留在那里了。
用同样的办法,在“福”字的下面两个角上;“福”字的正中间;对联的最上头儿;横批的两头儿、中间;灶王上沿的两个空间,都抹上浆糊,一一将十页落门钱贴在上面。光贴上对联时就好看得了不得,现在贴上落门钱了,各种颜色的纸左右上下罗列着,扬扬洒洒就像是雨后的彩虹一般壮观显眼。两个孩子看了,高兴地在灶王爷面前拍手跳跃,打着转转。
在孩子的眼里,年就是一位美好的新娘。吉时已到,她便翩翩而来。年来了,人欢马叫,喜气洋洋。在这物质贫乏的年代,只有过年,空气中才弥漫着祥和丰饶的气息。蒸年糕、磨豆腐、杀鸡、买肉、炸丸子、炖猪头……年的香味飘洒开来。
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撒了欢地玩,天地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阔过,他们溜冰,打雪仗,踢毽子,抽陀螺,欢笑声在风中传送着。现在,再贴上春联、落门钱,这年就完美无缺了。
灶王爷的贴好了,他们又来到了大门口里。大门口是个门楼,贴“福”字必须得在桌子上摞上凳子。“福”字贴上了,贴框联和横批可以把凳子拿下来,站在桌子上就能够得着。贴门方必须要把两扇门关起来,在两扇门的同高同宽位置抹上浆糊,把门方贴上去。
落门钱贴在门上坎和过木上,十页落门钱上下各五页。抹浆糊时就选好点,门上坎和过木都要平均分成六份儿,所描的五个点从中间向两边扩展,扩展开的长度与落门钱同宽。一门落门钱剪开以后,还是一总摞着一个点一个点地按。
落门钱又叫门笺、过门钱、门吊子,一般都是用彩色绵纸制成。呈长方形,长约三十厘米,宽约十五厘米,四周镌有镂空的图案,背饰有方孔钱文、万字纹水波。上为吉语题额,中为“吉庆有余”“五谷丰登”“天下太平”……吉祥语或图案,下呈多种多样变化的穗状。
贴落门钱还有一番讲究,因为传统上黄色最显贵,所以黄色的落门钱要挂在正中。左边为绿色和红色,右边为粉红色和紫色,象征门丁兴旺,富贵安康。
他们一家人正忙着,过路的人走到这里就都停住了脚步看稀罕。大家不是笑话王学奎贴对联贴得晚,而是觉得大年初一贴对联更新鲜。这是与众不同,标新立异。他们都暗暗佩服:“有本事的人做出事来就是好,年三十那么忙,还得贴对子。你看年初一贴多么好,劳逸结合,忙闲搭配。很值得借鉴,很有推广价值。”
谁从这里路过,谁都会禁不住留步称赞。当然,他们赞扬的话题是不一样的。有夸毛笔字写得好的;有夸对联的内容感动人的;也有夸王军王丽爱劳动的。因为他哥妹俩一直在帮忙,主动找活干。看来人就是个印象,名声好了都刮目相看,做什么都有个号召力。就像“捧心西子”一样,连心疼而颦都是那么有魅力,都会有人夸奖,都会有人效仿,真有意思。
结语:
陈货牛皮纸,进门叫二叔。
八门落门钱,留到年初一。
初一不要钱,好人有祝福。
年三十太忙,效仿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