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上开水跑了鸡,
看了热闹等着吃。
白吃白喝很高兴,
一说掏钱就生气。
它想往大门外边跑,王学奎一看更着急。要是让它跑到外面去被人家看见,笑话就更闹大了。你看它浑身的血水,脖子上的刀口又开始往外冒鲜血。它这样愣愣地,不顾一切地往外冲,一看就是从刑场逃离的死犯。
还没有等它跑到门口,陈玉梅和王秀臣进来了。陈玉梅去找王秀臣,先上他的家里找,王书记没在家。有人看见了,说他背着筐头子上了苹果园剪果树去了,陈玉梅就到苹果园里去找。找到了苹果园,正在自己的果园里剪果树枝子的王圣德老人告诉她:“是在这里剪果树来不错,现在早走了,说是上前坡大寨田去垒地堰。”
陈玉梅只好又到前坡大寨田去找。终于看见了王书记那矫健的身姿,正把塌了的一截地堰重新挖开地基,抱着一块大石头往里铺。陈玉梅的到来他当然一无所知,她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她的身上有挡人草。直到她站在了他的身旁,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叔,他才知道陈玉梅来了。
陈玉梅说明了来意,王秀臣麻利地停下手里的活儿,用嬐钒芽鹜纷油肩膀上一背,一手提着铁锨,随从陈玉梅赶到了学校里来。到了大门口儿,他把嬐废强鹜纷邮骷糇右挥家什放在大门外进了大门。
“截住它!截住它!”来得好不如来得巧,王学奎喜出望外。
王秀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王学奎要有破费。真是阎王不嫌鬼瘦,越穷了越赶上。这只鸡本来是留着过年的,现在就杀了,过年就不用炸鸡肉丸子了。
满身血水的大公鸡看见王秀臣,掉转屁股跑回来。王学奎一伸手就抓住了它,又把它按在滑盆里。他让李春桃找一根木棍压住,他拿起燎壶往它的身上倒开水。鸡在滑盆子里蹬腿扑翅膀拼命挣扎,无奈被木棍死死地压住了身子,爬不起来了。
太残忍了,王学奎、陈玉梅、李春桃、王秀臣都闭起眼睛不忍心看见。钱敬标和周满江可乐坏了,他们坐在西屋里喝茶,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他们手舞足蹈哈哈地笑着,连王书记来了他们都没有看见。不用说,他们的眼神全被生活在艰难竭蹶中的大公鸡吸引过去了。
大公鸡很不情愿地履行王学奎赋予它的职责,喘完了最后一口气,老老实实地躺在开水里。这时,他们夫妻三口又有了新一轮的分工:王学奎秃鸡,陈玉梅切菜,李春桃烧火。不一会儿,扑鼻的香气就从小锅屋里飘散出来,蔓延到钱校长的鼻子里。
王秀臣走进西屋,钱校长这才如梦初醒与他打招呼。他说他们是奉了公社党委的命令前来打扰王书记,请他不要介意。王书记满脸羞愧,把村里的“提留”困难说给他们听。并抱歉着非常对不住自己村里的老师,他说他准备今年砸锅卖铁也要把老师的工资发下去。
钱校长抽抽鼻子,看看正在给鸡拔毛的王学奎。心中暗想:实指望王书记别把话说得这么痛快,多说一会儿话,多费费唇舌,做了他的思想工作,好有时间让王学奎把鸡拾掇干净炒出来。现在就把话说完了,有什么理由还在这里等着吃喝?
也许王秀臣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钱校长,今天晌午你们必须吃了饭再走。你看,鸡都杀了你能不吃?王老师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脱产干部,他这好几年了连工资都没有发上。让他掏钱招待你们,你们一定是心下不忍。要是让我支钱,你们这顿饭我也能支得起。但是上级领导来我们村指导工作的不光你们,我也是无能为力。我们村里有个规矩,凡是来我们村就餐的必须连同陪餐的人员一起在报销单据上签名盖章,报销的数目每人不能超过五块钱。等一会儿让王老师拾掇好了鸡,就让他过来把今天的花费写个条子,我们给他签上字,让他拿到村里去报销。多出来的,我们三个人平均分摊。”
钱校长一听,心里立刻系起了疙瘩。完了,光寻思白吃白喝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这个糟老头子这么不顾给面子。签字盖章丢丑败坏,弄不好还得自己掏腰包。走是不能走了,王书记说得明白,鸡都杀了你往哪走?不走吧,心里实在别扭。
他一面寻思着,一面看王学奎把鸡秃巴好了,洗干净了,开了膛。鸡肝鸡心鸡腰子都掏出来搁在了盛鸡血的碗里。鸡肠子没要,只把鸡盒子用刀割开扒出了鸡内金。他知道这鸡下水炒芹菜很好吃,特别是这个鸡盒子,炒好了脆生生的可香了!签字就签字,盖章就盖章,不吃白不吃,脸面能值几个钱?就是多出来的钱报不了,三个人平摊也有便宜赚。
王学奎刚把鸡拾掇好,正要找案板剁,王书记就喊他过来。钱校长说:“你别急,你叫他把鸡剁剁着!”
“好,那就叫他剁剁着!”王书记就大声对王学奎说,叫他剁了鸡着再过来。
这干炒鸡肉块不宜太大,剁起来也颇费工夫。王学奎先用刀把两个鸡大腿割下来,再用斧头根据需要把它剁成小块儿。这时候只是骨头和一部分的肉被剁开了,大部分的皮肉还连在一起。它就用刀根据斧头剁的大体形状,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切开。
切完了鸡腿再割下翅膀,也是先用斧头剁了再用刀切。然后是鸡头鸡脖子,鸡头得好好保护,割的时候要正当,不要把鸡冠子弄掉了。当领导的最在乎这个,这一桌子谁的官大,这个鸡头就是谁的。鸡头就代表他是头儿,鸡冠子就代表他的官儿。谁要是不知道好歹把鸡头抢着吃了,那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鸡脖子要切的更小,“鸡脖”“瘠薄”,都对它印像不好。横着剁开要短,剁成一个个的小圆片儿。再把小圆片儿从正中分开,这样就不好辨认了。
最后剩了鸡的躯干,鸡腚尖不能要。大家都知道这是淋巴腺体较集中的地方,叫做腔上囊。因淋巴腺中的巨噬细胞可吞食病菌和病毒,即使是致癌物质也能吞食,但不能分解。故这鸡腚尖腔上囊是个藏污纳垢的仓库。
王学奎把它割下来扔掉,再把鸡脊梁和鸡胸脯劈开。鸡的胸脯也叫鸡瓜,肉多骨头少。简单用斧头剁几下,再用刀切成丁,这样到时候谁都能吃到几块。鸡脊梁肉少骨头多,用斧子横剁了竖剁,大体剁成边长二厘米的小正方形,谁吃着它的时候,就算再不好吃困难也不会太大。
结语:
处境很困难,支书摸底细。
校长看热闹,就是知道吃。
善人发慈悲,提议写条子。
小人不好受,还想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