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萱气得跑回食堂,坐在炕上生闷气,没想到钱淑兰的威望这么大。居然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怪不得她不肯答应自己的条件,也不阻止自己告状呢。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
陈萱萱原先想着如果王守泉不能公平处理,自己就去公社告状,可谁成想她提前把周社长找来了。不就是想告诉自己无论是这生产队还是公社都是她的地盘吗?难道自己真的要一直受她的压制吗?
陈萱萱气的不行,看着桌上这一小篮子的鸡蛋,更是恼火。她连吃个鸡蛋都靠偷,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钱淑兰可不知道陈萱萱的心思,她领着小敏回到家就让小敏自己去玩,她坐在堂屋开始思考。
这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不该这么鲁莽的。等其他儿子回来,她还是亲自望风吧。
今天真的太危险了!如果告密的是村里人,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钱淑兰正在想事,邓云萍走了进来。
钱淑兰立刻回过神来,冲她笑道,“我做了点手擀面,你自己到锅里下吧。”
邓云萍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用略显担忧地眼神看着她,“婶子,你还好吧?”
钱淑兰愣了一下,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邓云萍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我了解陈萱萱,这次你让她吃了大苦头,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陈萱萱报复心那么重,钱淑兰自然知道。要不然姜玉瑛和郭正良也不会分开了。
她刚想问邓云萍关于陈萱萱的事情,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钱淑兰想起身,邓云萍却抢先一步,“婶子,我去开吧。”
钱淑兰看着邓云萍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等时机成熟的时候,邓云萍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呢?
“你来干什么?”邓云萍站在门边,十分不满。
钱淑兰抬眼去看,原来是邓兴明站在门口。邓云萍背对着钱淑兰伸手拦住了他。
邓兴明伸手想拉邓云萍的胳膊,却被她狠狠甩开,邓兴明苦着脸哀求着,“云萍,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们是亲兄妹呀。难道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邓云萍嗤笑起来,“兄妹?一个只知道剥削我的哥哥,你觉得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邓兴明心一塞,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他真的舍不得,他们原本才是最亲的人。
他无奈之下只好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云萍?”
邓云萍抬眼瞧他,见他眼里充满血丝,眼神写满疲惫,就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舒坦,从小到大她就是讨厌他里外不分。
明明在那个家里,跟他最亲的人是她,可他却跟那些人一样忽视她剥削她。
要不是她一直装乖巧懂事,恐怕到她死了,他都没有发觉出她的异样。
他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只知道享受别人的好,却从来不会思考别人为什么要对他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轻声说,“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哥哥!”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凉意,尤其是最后一声哥哥,透着浓浓的讽刺,让人只要听上一句就头皮发麻。
邓兴明抿了抿嘴,有些难以置信。在她冷咧的目光下,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刚想转身离开,就听一个年老而又慈祥的声音响起,“云萍啊,快点吃饭吧。”
邓云萍转过身来,见钱淑兰已经下好了面,上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和几块肉片。面汤上漂着葱花和油腥。
邓云萍看着这碗热腾腾的面,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眨了眨眼眶里的泪水,上前两步,笑着接过来,“婶子,谢谢你!”
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谢啥!赶紧趁热吃吧。你可别觉得自己年轻就糟践身体。可别像我一样,到老了浑身都是病。”
邓云萍笑着嗯了一声。
邓兴明看着妹妹眼含泪花捧着那碗面,慢慢地往屋里走。
她的动作很小心,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他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一年了。
只约莫记得当时他还在上学,那天他打完篮球,回到家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我饿了。”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过了好一会儿,邓云萍才从屋里出来,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既不叫哥,也不答理他,独自走到灶房,给他下了一碗面。
她端饭的动作很粗鲁,直接往饭桌上一扔,也不管溅起的水飞到他的身上,她就回了自己房间。
当时他只以为她在跟人怄气。现在看来她应该是不耐烦吧。
有他这样一个只知道使唤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哥哥真的是一种灾难。
邓兴明一脸苦笑,低着头刚想转身往外走,钱淑兰站在门边笑着问,“你要不要也进来吃一碗面?”
邓兴明诧异地抬头,对上那慈祥的目光,他顿时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忍不住羞红了脸,他的媳妇刚污蔑人家跟坏分子接触。
可人家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份豁达真的是太难得了。
到底还有几分羞耻心的邓兴明飞快地摇头,“婶子,我不饿!”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开始抗议,他捂着肚子,连头也不敢抬,飞快地跑了。
钱淑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还不是无可救药。
突然她手上一暖,钱淑兰低下头去看,只见小敏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指着堂屋的方向,撅着小嘴儿,“奶奶,那个大姐姐哭了。”
钱淑兰心里一紧,拉着小敏的手,往自家院里走。
她刚走到堂屋,就见邓云萍着急忙慌地擦眼泪。
钱淑兰装作没看到她的动作,她让小敏去玩沙包,然后坐在旁边拿起针线开始缝。
邓云萍飞快地吃完了一碗牛肉面,甚至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等她喝完了,就拿着碗筷到缸边洗。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邓云萍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坐到钱淑兰身边,看着她吭哧吭哧地缝东西。
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看到钱淑兰连根锁边也缝不直的时候开口了,“婶子,要不我帮你吧?”
钱淑兰把手里的针线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没怎么做过针线。”
邓云萍笑着道,“人都有长处与短处。婶子的长处在做饭方面。针线不擅长很正常。”
钱淑兰眉眼带笑,揶揄道,“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邓云萍点了点头,“喜欢!婶子做的饭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能是娘的味道。”
钱淑兰支着下巴看着她,笑着点头,“你的年纪确实能当我女儿了。”
邓云萍笑而不语。
钱淑兰看着她有些好奇,“你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三四了吧?怎么还没结婚呢?”
听到这个问题,邓云萍差点把手指扎破,她抿着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结过婚的,只是他早早就没了。”
钱淑兰自知失言,用充满歉意地眼神看着她,“真是抱歉!年纪大了就喜欢打听事儿!你可别见怪哈!”
邓云萍微笑摇头,“没事儿!我也觉得大婶很亲切。”
钱淑兰开玩笑道,“不如我认你当女儿吧?我之前有个干女儿,后来嫁给我小儿子了。”
邓云萍心下一惊,“还是算了吧。我这样的人哪配当您女儿。”她杀了养父,一旦被人知道,她就会受人唾弃,何苦连累这么好的婶子。
见她这么说,钱淑兰顿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只是到底没有问出来,试探着问,“你跟你哥哥关系不好吗?”
邓云萍点了下头,“我爹娘从小就偏疼他,我就是他的小奴隶,为他做各种事情。这次下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再也不想做谁的奴隶了。”
钱淑兰重重点头,“说得好!凭啥你就要为他付出呀。咱女人也是人。我每次都跟丹娜说,千万别依靠男人,有句老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们女人就该靠自己。”
邓云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调调,当下直接懵了。虽然外面天天在吹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女人先天条件不允许,力气比不上男人,精力也比不上男人。想要跟男人一争高低,就得有所牺牲。她看着那些女人把自己当男人一样去花大力气干活,而男人们却坐在田边看着,她就觉得这话是对女人最大的讽刺。
只是钱婶子好像不一样,她是个厂长,她干起来游刃有余,并没有任何勉强。
邓云萍一时间竟愣住了。
钱淑兰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莫名的伤感,作为一个从小就如杂草般的小人物,钱淑兰还是更喜欢朝气蓬勃的气息,“要我说呀,女人嫁不嫁人都得要有经济基础。说得直白些就得要有钱。只有你自己会挣钱了,才能有话语权,心才不慌。”
邓云萍重重点头,“对,对!婶子说得对!”
钱淑兰笑着问,“你将来是咋打算的呀?我听我大嫂说,你编筐子速度很慢呢。”如果靠编筐子挣工分估计这姑娘连买菜钱都没有。
听她提起这个,邓云萍同样很苦恼,“那编筐真得太难了。”她伸出手给钱淑兰看,“我的手上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我感觉我不适合干这个。”
钱淑兰倒是很认同,她学了好几年了,那手艺也没进步多少。一是因为她练得少,二是因为她手上力道有点大,稍微不注意就把竹条给弄断了。次数多了,她就受不了。
她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孵小鸡|吧。喂鸡可比编筐子容易多了。”
邓云萍有些迟疑,“好是好,可是不是说养鸡厂里不招人了吗?”
钱淑兰摆摆手,“怎么不招?咱们养鸡厂还要扩大规模呢。不光要给附近几个生产队孵小鸡,今年光我们自己都要再孵一万两千只小鸡。”
母鸡三年就得卖,今年要卖出一万多只老鸡,那这新的就得跟上。
邓云萍听了眼前一亮,“我可以吗?”
钱淑兰也不知道邓云萍能不能学会,笑着道,“试试看吧。说不定你一学就会了呢。”
其实以她这个学历,当老师当会计都行。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知青,还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村里人不可能同意选她的。
“好,我试试看!”
说着就把线头咬断,这是缝好了。钱淑兰接过来,把它翻过来。这是书包。
钱淑兰递给邓云萍,“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邓云萍一脸诧异地看着钱淑兰,见对方很认真,心里顿时有种很温暖的感觉,“谢谢婶子!”
钱淑兰笑着摆摆手,“我看你拎过来的东西太少了,就用家里剩的布缝了一个,你平时可以挎着,这样也能方便一些。”
邓云萍跨上身,小敏跑过来,也拍着自己的小挎包,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你这个垮包跟我的是一样的!”
邓云萍摸着她的小脸,笑眯眯地点头,“我们都有!真好!”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久一点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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