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月躺在床上,那是一由简易木头钉在一起的木床,也不知道下面的床横是由什么做的,只看到几根长短不一的木片从床头透了出来。上面用一些干燥的稻草铺在上面,铺上草席……
这张简陋的木床离着里面的墙壁有一段距离,这令原本就狭窄的茅屋显得更杂乱了。
但是当碧落的眼睛扫过那面已经墙皮脱落的土坯墙时,顿时心中一揪,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不让床靠近墙壁了。
原来那里的土坯已经被雨水全部浸透,而原本土坯墙就有的些些许许空洞,更是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更为破陋,还透着几点亮光……
冷。一种凄凉悲戚的感觉突然涌上了碧落的心头。令她的鼻子一酸,然后突然感觉头顶一凉……竟是一滴清水,从上面的屋顶滴下,落到了她的头上……
“……樊将军!你快快进来,带几个人帮忙把这个女孩背到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去……”
樊将军见到公主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墙壁,但是那里除了一面墙皮脱落的土坯什么都没有。心中不敢妄加揣测,赶紧招呼士兵将床上的万小月背出了茅屋。
正想躬身请示的时候,又闻公主的声音冷淡生硬,低道:“还有这个婆婆,也送去吧。”
樊将军只能躬身行礼。
***
万家村长的家里,碧落起居的大床前又被安置了一张新床,原本最好干净的落纱对于碧落安排了老奶奶在她的房里加了床,居然也难得的没有出言反对。
“公主,山居小村居住条件不好,还请公主多多恕罪,恕罪……”村长早早就在这里侯着了,一见碧落居然愿意与一个山村小民同居一室,顿时诚惶诚恐。
“村长客气了,待得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公主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请……”
樊将军自认为公主还是不要与这些山居野民有太多接触为好,于是便代公主‘客气’的将村长请出了院落。
碧落和落纱正坐在碧落的床上,看着对面飞羽在为小女孩探查伤势……万小月的奶奶此时也在这里,正倚坐在孙女的另一侧床沿。她的眼睛似乎是有些看不清了,但是手里却是兀自不肯舍弃孙女的小手儿,正捧着轻轻的摩挲着。“怎么样了飞羽?”飞羽将女孩的手重新掖回被角,见她此时又开始瑟瑟发抖,脸上表情惊栗,似在发着寒颤。于是他回过头来对二人摇了摇头,走出院外。
他低声道:“还是那样没有起色,而且现在又开始发烧了……”
碧落沉默了一下,落纱抢先开口道:“那,那怎么办啊,三师哥?”
‘三师哥?’飞羽心里咀嚼了一下碧落此时的称呼,不由多看了落纱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姐妹俩坐到了树荫下的长板凳上,碧落沉吟了一下,轻道:“听说地球共和国里有种办法可以很快的治疗发烧的症状,而且据说那里的医术也很高,不如我们就把她带去那里吧。”
飞羽惊讶了一下,道:“师姐,你还要去那里啊?”
碧落自然知道飞羽是担心自己,她脸上冷漠了一下,道:“去,为什么不去?”
飞羽摇头苦笑了一下,“师姐,这一路去地球共和国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为何我们不直接把她送到临近的大城,这样也免了她继续舟车劳顿,免得伤情恶化?”
落纱脆声道:“你能保证大城里的大夫能治好她吗?”
她见飞羽摇了摇头,于是就看向了碧落。
碧落摆了摆手,道:“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既然地球共和国号称拥有最……(她想了想措辞)最精湛的医术,怎么我们都先得去试试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把她带回宗内,求师傅帮忙。”
落纱眼中清亮了一下,喜道:“是啊,是啊……”
飞羽便突然白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过来;就算板凳其实是坐不下三个人的,他也硬是坐到了中间。还刻意的努力向落纱这边挤了挤。
落纱差点坐到了地上,只能恨恨的给了飞羽一阵白眼……
次日的早晨,军队将要再次启程了。
为了照顾年老幼小,碧落便走下了马车骑上白马,留下落纱在上面陪着祖孙两人……
马车吱吱悠悠的晃悠着,到傍晚的时候军队走出了郁郁葱葱的丛林,来到了苍茫草原的边缘。
过了这里,草原的路至少还有三天路程,为防进入草原空旷旷的,草深叶密多加危险。于是在夜幕还未降临的时候众人就停了下来,打算在此歇息一晚。
军士们正在加紧搭设着帐篷;落纱从车上跳了下来,双手伸了个小懒腰,叫道:“哎呀,坐了一天的马车真是累死了。要是有地球共和国的汽车就好了,听说那坐着很舒服……”
正在旁边伸手抚慰着爱马的飞羽白了她一眼,嘲道:“你就是骄奢宠惯了,那汽车有什么好的。这苍茫草原之内尽是石砺,你让它的四个轮子跑过来?硌都硌死。难道它还能飞?”
落纱瞪了飞羽一眼,突然恨道:“死鱼,你就非要和我抬杠不是?谁说它们不能飞,人家明明就有能飞的好不好?人家那叫……那叫飞机!”
飞羽哼了一下,道:
“飞鸡?我还飞鸭呢?你信不信它敢飞到我上空,我一箭就能把它射下来。还有他们的那个什么狙击步枪,最远的能打一千多米,我们冰魄宗的弓箭,最近的都能射一千多米。要是换成我的血羽箭,随随便便我都能射中两千米外的目标!”
落纱哼道:“你就吹吧……”她叉着个小手,一只小脚一踮一踮的,要多随意有多随意,“你吹吧,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装B,我看你能装到哪里去?……”
飞羽愣了一下,只能疑惑道:“装B?是什么意思?”
落纱便得意的挥了挥小手,耻笑道:“切,没文化……”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下来,半晚时分,草原上燃起了几堆熊熊的篝火。众人分开围坐,因为身份的特殊,碧落师姐弟便单独坐在了一处。
只是此时只见二人坐在这里,却不见了一向与碧落形影不离的落纱。
烈烈的火焰跳跃着,深秋的野外隐隐的总有些萧瑟涌上心头……橘光打在碧落略微偏开的侧脸,她的眼神在定定的凝望着火堆下方的柴禾。许久许久,才偏了一下脸继续出神……
“师姐?…师姐?”
飞羽小心翼翼的叫唤了一声。
“嗯?…哦。”
碧落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见他勾头向马车的方向撇了撇,便问道:“怎么了?飞羽。”
飞羽坐正了一下,然后微微倾身对碧落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落纱最近几天有些奇怪呀?”
碧落迟疑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飞羽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她好像很关心万小月的伤势;而且你看,她去送了个晚餐就送了这么久。我猜,她一定是在安慰那个老婆婆,又或者是在和她聊天。”
“而且她好像很在意那个女孩的死活,您有没有觉得?”
碧落此时正在低头撩拨着眼前的火焰,闻言才抬起头来轻道:“我知道。她是因为心里觉得愧疚。”
火焰在她侧脸的眼睛上跳跃着,发出一种摇曳的迷茫。她在扭头看向远方的天际。在那里,有着一丝鱼肚般的翻白。
那不是天亮前的鱼肚白,而是远处大城的光芒映照着了高空。
飞羽也望了那边一眼,于是他也低头撩拨了一下面前的火堆,“原来您也知道了。”……
他抬头的时候见碧落依然还在遥望着长空,便无声低叹了一下,继续轻道:“师姐……如果您真的舍不得师傅,就不要去共和国联姻了吧。”
碧落低头望了一下脚尖,然后转过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飞羽的眼睛;虽然飞羽从小到大都把碧落当成了亲姐姐。但是在她这般绝美的红颜之下,还是不禁心头一慌,赶紧低下头来。
“飞羽,”碧落忽然幽幽道:“你知道吗……”
“在那边遥远的北方,有我们古月帝国最勇敢的战士正在和敌国对峙,血拼。”
“我大哥……就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因为战争而失去了生命……”
飞羽惊诧的抬起头来;
“我二哥/三哥此时也在那片遥远的战场上,听说现在敌国的兵力十分强大,所以他们正在节节败退……而我作为帝国的公主,也作为我几位哥哥的妹妹,却什么也帮不上……”
她说到这里似乎哽咽了一下,道:“……既然不能上战场帮他们打拼,那我总要做点什么为他们分忧吧。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飞羽的心情突然低沉了下来,闻言他沉默了片刻,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姐,我知道你是不喜欢他的。就算帝国需要联姻,但是您不是还有几个妹妹的吗?还有郡主……为什么……”
碧落突然抬起头来了擦一下眼角,像是有什么飞进她的眼睛里了;
……她又继续撩拨火焰,开怀道:
“你不知道,这个机会其实是我争来的。……我不知道妹妹她们有没有人真心想要嫁到共和国。但是,若是等到她们都娇柔造作罢了,那不是又要平白牺牲许多无辜的性命?所以现在不管她们闻言,……我都不能让哥哥的血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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