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樊远已经在端亲王府住了两年。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朝中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因为结党营私之事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严厉训斥,父子之间开始产生嫌隙,而端亲王裴启则因为剿匪有功,深受皇帝宠信。
眼看着皇帝一天天病重,太子和男主敌对的局势越发严峻,朝中一时间暗流汹涌,很多人已经开始站队,当然也有不少人持观望态度。
这天是安乐侯萧明戈的四十五岁生辰,因为今上圣体有恙一切从简,生辰宴也没有大肆邀请宾客,只是在府内摆了几桌宴席。樊远身为人子,不论这个亲爹有多坑,出于孝道他也不得不备好大礼,亲自送去侯府。
何况今天是他和侯府撕破脸的大日子,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在渣爹和太子面前装模作样了,樊远便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裴启黑着脸看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幽幽问道:“要回侯府,你这么高兴?”
樊远果断摇头,要不是今天有重要剧情要走,他才懒得回那个地方,衣食住行比不上王府也就罢了,他也不是那等贪图享受之人,只是侯府的小姐少爷们太烦人,动不动就“大家一起来找茬”,真是糟心透了。
他认真回答道:“在属下眼里,王府才是属下的归处。”好吃好喝地供养了我两年,王爷你就是我的亲人啊!
裴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替樊远披上,又体贴地系好,动作是与他冷肃的面容不相符的温柔,“天气严寒,照顾好自己,切莫着凉。”
这两年里他时常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动作,樊远已经习以为常,这披风御寒效果奇佳,他诚心道谢:“多谢王爷。”
裴启帮他理好衣衫,捻起他的一缕发丝在手心,凝视了片刻缓缓道:“真的不用本王陪同?”
“不劳烦王爷了,我爹是太子的人,王爷不请自去恐怕不好,属下此行也不过是为了成全孝道,王爷不必忧心。”
裴启点点头,放下他的发丝道:“早去早回。”。
樊远应了一声退出了他的书房,屋外正在下雪,纷纷扬扬地肆意飘洒,端亲王府在这冰天雪地间显得尤为寂静。自从皇帝病重后,裴启便开始闭门谢客,每日除了上朝处理政事和进宫侍疾,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在王府内。
他扭头看了眼房间内,隐约能看到裴启挺拔站立的背影,这个男人的手段远比书上所写的更为高明,太子与他根本没有可比性,待到明年开春皇帝仙逝,他一定会继承大统的。
到那时主剧情展开,这个英明神武的裴启就会消失么,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变得优柔寡断,甚至会亲自把自己送上绝路………
樊远捏紧披风的一角,衣服上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熏香味,从心底涌出淡淡的酸涩,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如果是这个裴启的话,他是愿意的,用性命去守护他的爱情。
一旁的崔洪躬身道:“公子,马车和贺礼已经备好,属下奉王爷之命护送公子前往侯府。”
樊远道了句多谢,率先朝王府大门走去。
既然一切早已注定,那么他只要跟随着命运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结局,这样就好。
“叮,系统检测到主人产生较强的情感,请主人尽快修正,长此以往将会十分危险。”
樊远淡淡道:“我是一个人,不是机器,有人对我好自然就会感激,这很正常也不必去修正,我不会再像上个世界那样,以牺牲任务的代价去回报了,你放心吧。以后不要再私自检测我的情感,我不喜欢。”
“叮,是。”
这样理智果决的主人,和从前的主人很像,自从那个世界之后,他就有些不正常,难道是故意耍脾气发泄么?人类啊,果然还是很难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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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乐侯府,樊远接过王府的侍从递过来的礼盒,打开只略扫了眼,原来是一盒上等的千年人参,算不得多贵重,却是很有心意的。连这些小事都上了心,他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樊远浅笑着踏入侯府中,两名小厮不情不愿地凑过来,脸上挂着假笑道:“二少爷,老爷吩咐了,要是您来了,便直接领你去书房。”
意料之中的事,樊远面色不动毫不在意道:“前面带路。”
慢慢悠悠地前往书房,东看看西望望,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在侯府住了好几个月,竟是没有好好逛过,现在看来风光还是不错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只有任务,再没了从前的享受,他越来越焦躁,也越来越不够从容淡定,简直不像他自己。
转过脸见那两个领路的小厮正急的满头大汗,他笑道:“有什么好着急的,侯爷要是怪罪下来,怎么也轮不到你们这两个传话的人遭罪。”
说罢笑着往前走去。
那两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侯爷召唤在即还敢这般放肆,二少爷真是越发不着调了。
太子裴瑜和萧明戈在书房等候已久,见樊远姗姗来迟,面色都不太好看。
樊远连声告罪道:“草民见过太子,见过父亲大人,雪下了一路方才停下,马车比平日慢了许多,让你们久等了。”
听他这样敷衍,太子原本十分不畅快,却见安乐侯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堪堪停下怪罪的话,这才想起他还有事要交代萧远,只能缓缓神色道:“无碍,坐下吧。”
樊远也不客气,直接坐下,端起一旁的热茶慢慢品了起来。
太子性子急躁,见他这般慢吞吞的模样,着急道:“老三那里最近有什么情报?”
樊远无奈道:“太子您也知道,草民前次帮你们打探消息不慎露了马脚,似乎被端亲王察觉到什么,哪有那般容易打探消息。”
太子愤怒道:“你还敢提上次,你不是说老三收了李知州的贿赂吗?本殿刚向父王递了折子弹劾他,当天下午他就带上银两送去乾坤殿,大义凛然地检举李知州贿赂他,最后本殿落得个容不下兄弟手足的名头,被父王训斥,被百官嘲笑!”
樊远一脸无辜,“殿下,草民哪里知道端亲王这般公正不阿,那不是几万两,那可是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啊!草民见识短浅俗人一个,怎么能想到端亲王会有此举。”
太子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为难他,转而阴狠一笑道:“既然情报偷不出来,下药你总会吧。”
说着他朝萧明戈看了一眼,萧明戈会意,从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纸包,递给樊远,语气不咸不淡道:“此乃七绝散,放入端亲王的饭食或茶水中,不到三刻他便会气绝身亡。”
樊远接过那个纸包,打开看了看,又凑过鼻子嗅了嗅,他仔仔细细地包好,认真道:“爹你真是好本事,七绝散这种江湖禁*药都能弄到手,儿子佩服。”
萧明戈冷冷一笑,“少说这些废话,事成之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帮你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全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樊远差点笑出来,事成之后他还有活路?什么好处,什么一官半职,骗小孩还差不多。
“儿子也不是不愿做,只是王爷的饭食茶水皆是经过查验过后才会入口,我不过区区谋士,哪有这个机会,下药一路恐怕行不通。”
太子嗤笑道:“萧远,你装什么装,现在整个大夏能有机会亲近老三的,可不就剩你一个么。本殿派去那么多的美人和美少年,全都失败而归。坊间流传,端亲王有断袖之癖,而你就是他的心肝肉。”
樊远蹙眉,沉声道:“坊间传言当不得真,草民不过是个不得信任的谋士罢了。”
太子重重一拍桌子,怒极道:“萧远,你把本殿当成傻子了!传言当不得真,你身上这件披风还能骗人?莫不是你真的对他动了心背叛了本殿?两年前你在本殿生辰宴上那一席话,后来澄清说是醉酒之言,该不会,其实是酒后吐真言吧?”
樊远垂下眉睫,手心轻轻摩挲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明知道不妥还是舍不得这份温暖,这是他的失误。不过无妨,反正是要翻脸的,是为了什么理由不重要。
“两年前的酒话当不得真,只是这两年来草民多受王爷照料,下药这种下作事却是做不出来,请太子殿下见谅。”
太子黑着脸道:“本殿要是不肯见谅呢?!”
樊远淡淡答道:“端王府的马车此刻正候在侯府之外,见不到草民平安归去,恐怕端王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站起身,猛地把手边的茶杯果盘扫到地上,指着他怒骂道:“好你个萧远,你果真早就生了反叛之心!裴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敢这样对本殿!难道以为本殿是个好欺侮的!你甘愿做裴启的走狗,可想过来日本殿登基,你会有什么下场?!”
樊远品了一口茶浑不在意道:“来日登基之人究竟是谁,尚未可知。”
他把自己带来的礼盒放到萧明戈手旁,“今日本是来给父亲贺寿的,这是贺礼,儿子不便久留,这就告辞。”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裴瑜在书房内大发雷霆,他把目之所及的器具砸了个干净,愤怒犹未平息,口中骂道:“一个兔儿爷,也敢跟本王叫嚣!真是岂有此理!”
萧明戈始终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他掀开那个礼盒,看到那根上等人参,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殿下息怒,臣这不孝子虽然性情古怪,做事毫无章法,却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端王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崛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
太子道:“可他已经投靠了裴启!难道要本王低声下气去求他吗?!”
萧明戈摇头道:“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他这个人性子拧得很,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旁人拦也拦不住。不如斩草除根,倒也干脆利落。”
太子怔了怔,忽然笑道:“可是老三还在等他回去呢。”
“只要他出了侯府,出了什么其他意外,谁能追究你我的责任,便是端王,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侯爷当真舍得,萧远可是侯爷的亲生儿子。”
萧明戈把那盒千年人参盖好,语气阴冷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一个孽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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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接下来的剧情,主人会被太子抓去地牢严刑拷打,请问是否兑换无痛药丸。”
樊远靠在软垫上,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暂且不用,等我熬不住了再说。”
就让他看看,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此多的巧合,再装聋作哑下去可就不成体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