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元枫和决明便出了宫。
他们走的很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决明半闭着眼睛在马上打盹,宫门才开,剧烈的红墙泛着旧色,在黛青色的天空边际露出一点绚烂的黄,苒苒朝阳探出触角,在笼罩的黑幕中竭力营造出前进薄光的方向。
决明并不知道元枫因为什么要突然出宫,也不知道,他手中出宫的令牌从何而来,她只懵懵懂懂的坚定,跟着元枫,至少不会被饿死。
马蹄声在清晨尚未醒来的城市里寂寥回响,沿街的店铺大半没开,偶然有茶铺早早的起了炉火,寥寥烟气升腾自在,决明睡意沉沉,几次都将要掉下马,还是元枫手疾眼快的将她扶住,才让她免受马踏之苦。
然而决明并不感谢元枫,因为他每每做了这件好事之后,都会好死不死的加上一句罪恶的吐槽。
“歪歪斜斜的,你是甩糕吗!”
决明恨恨的向元枫做了个鬼脸,这已经是她表达愤怒的终极办法了。
时光安稳,在朝阳的一点点升起中衡量明天,远望着石青色的道路一揽无踪,呼吸轻薄,弥漫出白茫茫的雾水,元枫决明的目光里同时出现了一个人,他牵着马,一步一趋,身后的下人则垂着头,似乎颇为羞愧。
“大人,还是让我去给您找匹好马吧,何必非要步行入宫!”
“噤声,吾是臣子,岂能让君上等我之礼,何况这匹马伴我日久,我又岂能罔顾情谊弃掉它!”
这一番义正言辞令决明忍不住勾出嘲讽的笑意,她以手掩口,暗暗的对元枫做了个“迂腐”的口型,元枫目光扫过她,平整的脸色未有变化。
“陈将离。”
元枫沉吟半晌,忽然唤出一个人名,决明诧异,循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执意牵马而行的人,方才后知后觉。
“你认识他啊?”
元枫不置可否,唇边扬起不分明的笑。
“他特别有名,你不知道吧!”元枫调皮的向决明歪歪头,勒住掌心里的缰绳,和决明更加靠近了些,他低低向着决明絮语。“陈家士族百年余荫,生生不息,向来都以廉洁公正称名于世,陈将离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最年轻的博士,是为天下士子的恩师,连皇家子弟都得驱车避马。”
“呀,这么厉害啊!”
决明讶然,目光重新在那人身上打量了几番,见他身穿着绛红色的寻常朝服,翻出的白色里襟却泛着旧色,许是看书看得多了,他习惯性的微微佝偻着肩膀,年纪虽然不大,步履却如个老人般蹒跚,决明左右细瞧了瞧,觉得怎样也不能勉强自己对这样一个人产生崇敬之情,也就收回了目光,望向身侧的元枫。
元枫隐含住笑意,继续道。
“陈将离是个奇人,哪怕是奇葩那么多的陈家士族里,他的奇葩也是值得拿出来说上一说的,他十五岁行冠礼,父皇亲自为他授冠,他的头低的比礼数里规定的多低了少许,父皇走后,他捧着衣冠追马前行,满头大汗的说于理不合,非要让父皇从新来一次,父皇的脸色瞬时黑白斑驳,心里憋屈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