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凉凉的泼洒上一地银霜,念珏抱着膝盖,团成一个精巧的小团子,将眉目沉在膝盖中,以为屏障,乌黑茂盛的发丝披在身后,层叠荡漾出几丝弱小的柔情来,夜黑深深,似乎可以想见明日朝阳升起的遍布光霞,到了明天,念珏才真正满了十八岁,可她这须臾十八年的人生,却生生经历了他人几辈子都经历不来的故事,她忽然想到这一点,不由得苦笑。
门前的阴影里,长久的矗立着一个影子,伟岸的高影倒映在光滑的地面上,透出思虑摇摆的沉默,沈平修的手掌握成了拳,用力的团聚在一起,他的深眸中潜藏着许多交杂的情绪,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半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无故凝滞。
他与她相隔不过几步,却犹如一整座城池般沉重。
念珏终于徐徐的侧过目光,清澈的眼眸在阴影中漫延的没有边际,他还在哪里站着,低着头压下眸子抿紧了唇齿,那样脆弱的沉默触痛了念珏,她突然很心疼那个男人,自己早已残破不堪,那个男人却还尚余光华,她又如何能责怪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不怪你,你更是无需自怪。”
念珏凉凉开口,澄莹着墨色的目光沁没着,无声的描摹出他的眉眼,她实在太熟悉他了,曾经有无数个无眠的夜晚里,她都是在掌心中,一边书画着他的名字,一边在头脑中回忆着他的眉眼入睡的,可这些恍如刀刻的缱绻情深,她到底是不能同他讲的。
靴底在地上缓缓撞击出声响来,光色漫漫,在他揉皱的衣袍上显映,他的面庞出现在脉脉灯光之中,俊朗深沉的眸子里蒙着一层颤抖温柔的泪水,他同样无比清楚的望到自己心爱女子的面庞,忽然一下子积聚的泪水全部涌出来,他疾步走到床前,展开宽阔的臂膀,用力的将她环紧抱住。
眼泪洒在念珏身上,他哭的像是个孩子,也坚强守护的是个男人,反而是念珏格外冷静,她的唇角卷出慈爱的笑,温厚的面庞覆盖住灯光柔柔的黄色,她用自己掌心捧住了沈平修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沈平修,你记得,我姓第九,第九念珏,我是十年前被靖帝下旨铲除的第九家的幼女,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还拥有这个姓氏的活人,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替第九家洗脱靖帝强加的污名,为了让我死去的亲人与族人瞑目,为了报仇,我的仇人是暮云旷野,沈平修,这就是我的一切,拦车状告暮云旷野的事情也是我筹谋的,你的义父谢樨也就是从那里才察觉到我的存在,他也想铲除暮云旷野的势力,所以我们达成了联盟,我做错的后悔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该心急报仇而答应去刺杀元枫殿下,他救了我,我不该恩将仇报,所以我说服了你的义父谢樨,妄图拉拢他成为我们的助力。”
沈平修深情的望着念珏,不知这些话他有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