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修哥哥来找决明喝酒,他嫌屋子里闷热,非得拽着决明去到敞亮的地方,深秋日子的风已很寒凉,天色微微一晚,大燕都宫城里的花园便沁没在一片无人的死寂之中,天幕泛滥着青黑之色,满月亮亮堂堂,皓白如盆的占据了画幅的绝大部分。
一缕发髻被随意的弯在长修哥哥的头顶之上,碎发蓬乱着垂在两腮边,白衣簌簌,宽袖流摆,落拓的气质在高耸的鼻尖上凝固着月光,两坛散发着香醇酒气的新酒在长修哥哥的手中起了封,他未饮便先醉了几分,遥遥斜撇着凤尾眼角,将酒坛递给对面的决明。
决明不言不语的爽快的接了,足足饮了一大口之后,方才任由着冰凉的酒气冲开心里的那点妨碍,她将那酒坛重重的往地上一摔,佯装醉意深深的向长修哥哥道:“久来无事不登门,长修哥哥今日来和阿决喝酒,可是有话要说?”
长修哥哥不好酒,他与决明心知肚明,千年修仙,万年成神,作为一个已经修炼成了的橘子树精,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长修哥哥的哪张老脸为了难呢?
决明心中忐忑,又颤颤巍巍的略有些惨淡,她抢过对面长修哥哥手里的酒,大口大口的饮着,久日不饮的小人儿,才喝了几口便红晕便漫漫涌上了侧脸,譬如月霞般的潮红色,铺满了雪白的肌肤。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决明遥望着远方,桃花唇齿中清扬的溢出悠远的音调,透过半醉的夜色,在迷蒙中用歌声晾出悲伤的颜色,决明用指节请叩着凉凉石桌,散发出兀自有响声的节奏来,她慨然歌唱着,迤逦的少女的音色清凉若殇,辗转迷蒙的目光浅淡蒙上一层泪光。
“阿决。”长修哥哥终忍不住,起身用手臂扶住决明瘦削的身子,垂下头,他隐隐含着哽咽,倾诉出自己心底的话语来:“阿决,长修哥哥错了,我不该将你拖进这局中,不该让你受这情爱之苦,不该,不该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
决明唇角迤逦出温柔笑意,明眸扑簌闪动,她虽不能完全理解长修哥哥口中所谓“爱”一字的意思,却心中一动似乎能够想见长修哥哥要说出什么来了,寂静的音调在空气中没有波澜,她转眼瞧着长修哥哥,懵懵懂懂发问:“长修哥哥,是上天为元枫选择的皇后要来了吗?”
长修默然的宽慰决明道:“世事虚妄,阿决你莫要太挂在心上,元枫的那个女子,其实早已在你身边了。”
决明心中涩涩的勉强笑道:“是许姑娘吗?”
“是。”长修回答。
回想起那个婉秀女子以脉脉含情的目光望向元枫的样子,决明心中微微恻然,许琬琰对元枫的情意,她自己并不是毫无知觉,傻呵呵的笑出声来,心口卷出一阵痛感,:“那孩子倒是很好,很配元枫。”
很好,很配元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