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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首|发.0166救急火太上皇相请,训无状西太后降怒

“皇上?皇上……”正当此时,殿外却传来内侍压低的呼唤。

慕容永宽正是兴起之时,打定心思,今日觉不能将林玦放过。故而一手将林玦擒住,一手抓起软榻边一只鎏金小香炉,随手掷到门上,咬牙切齿怒斥道:“滚!”

巨大的动静将门外众人吓得心头发抖,那传话的内侍更是缩了缩脖子,只觉凉意皱起,自个儿的脑袋已不在脖颈上了。噗通跪倒在地,侧头细听,只听殿内传来衣帛撕扯声,隐约伴随着那位如风似月的林家长子愤怒的低斥。不过一声,旋即只余下闷在喉咙里头的低哑呜咽。似双|唇被人强硬捂住,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他念及今儿才抬出去的夏守忠那模样,不由心下一跳,身上寒意凛然。皇上玩玩内侍倒也罢了,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被家里头舍弃了的,是没根的奴才。便是玩残了、死了,也不过是一阵青烟,抬出去了就散了。只是现如今在那殿里头的,那可是林府的嫡长子!尚书大人的儿子,岂是能被皇上亵玩的?遑论听着这动静,那位林大|爷分明是不情愿……

那内侍面露惊惶,不由抬首看向一旁立着的沈传志,面色发白,颤声道:“二总管……”

沈传志面如静水,丝毫未起波澜。将拂尘抖了抖,道:“得。我自个儿来。”说罢上前,伸手敲门,道:“皇上,奴才沈传志求见皇上。”

“滚!朕今日谁也不见!”伴着急促气息,慕容永宽的声音听来格外令人面红耳赤。

沈传志面色仍旧,不紧不慢道:“皇上,太上皇吩咐奴才请皇上过去一趟……”

屋内动静戛然而止,许久,方才传来慕容永宽的微喘声:“来人,更衣。”

众人略顿了顿,过了一刻,才推开门鱼贯而入。

屋内一片凌|乱,软榻上的香炉撒了一地,地上一柄乌黑短刃,刀刃寒光瑟瑟,令人心头生寒。原先如芝兰玉树不可攀折的林玦衣衫凌|乱,发冠已落,一头乌发散了一肩膀。秀色夺人的面上如今却如淬了剧毒,满带憎恶怨毒,那一双眼更如两柄利刃,发出冷肃寒光,叫人只瞧了一眼,便死死低头,再不敢抬起。

众人服侍慕容永宽换了衣裳,便又纷然退至一旁。慕容永宽往林玦那处走了两步,便听林玦厉声道:“慕容永宽,你不许再朝我走近一步!”

他竟直呼圣上名讳!众人惊恐不已,皆将头深深低下,竭力将呼吸声减弱至最低。慕容永宽竟未发怒,应了林玦的话,果然站住了。

慕容永宽定定瞧了他一刻,道:“我现如今要往太上皇那里去。养光宫里有你的衣裳,叫钟杏服侍你换了衣裳,你往养光宫去等着我,我一刻就回来。”

林玦心头翻滚,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饮血撕肉,将他生吞活剥。浓重恨意一出,便再不能收回。“林玦出来已久,是时候归家去了。我只怕你担不起我这份等!”

慕容永宽不理他,径直转身,与内侍道:“叫钟杏去养光宫取衣裳过来服侍,再伺候林大|爷往养光宫去歇息。若是朕回来没见着他,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唯唯应是,慕容永宽这才又回头,柔声道:“子景,我先去了。”

林玦气恨不已,双手颤抖,恨不得将他掐死在当场。待慕容永宽走至门口,他才将冲到喉口的怒骂咽下,强作出冷静模样,淡声道:“圣上理应做个明君。”

而非现如今这般沉迷酒色,肆意妄为。

钟杏并上倩侬原在养光宫里歇息,今日不该是他们当值,好容易得一日空闲。听上书房的内侍来回话时,钟杏好险将手头做了一半的香囊剪了,诧异了一刻,方才放下手中活计,进屋子去取了衣裳出来,另又领个一行四个宫婢往上书房去了。自慕容永宽继位,每每换季做衣裳,总要照着林玦的身量一并做上许多。钟杏原只当着这些衣裳绝没能用上的时候,再没料到今儿竟用上了。

钟杏心中惴惴,至进了上书房,不安已至巅峰。内侍一早打了水来给林玦净面,钟杏见着他时已不似方才那般狼狈。只是衣衫被慕容永宽撕扯破损,挂在身上,格外显出暧昧的凌|乱。

“奴婢给林大|爷请安。”

林玦死死抿着唇,他方才已将那柄匕首捡起,现如今已定心许多。见钟杏来了,便道:“衣裳给我,我自个儿穿。”

“还是奴婢服侍大|爷……”

“不必!”林玦陡然伸手,将她身后宫婢木盘中衣裳夺过,冷笑道:“我原不是宫里的人,自然不该叫你们来服侍我。”

钟杏知他心头盛怒,亦不勉强,只笑道:“大|爷是尊贵体面的人,服侍大|爷是我们的本分。”说罢,又使了眼色,叫内侍并上几个宫婢退出去,道:“大|爷想自个儿穿,这原没什么。”

林玦晓得她是慕容永宽的心腹,并不理会她。穿上衣裳径直抬脚往外,才买过门槛,却被内侍拦住。那内侍求道:“林大|爷请往这边走,这边是往养光宫去的路。”

林玦面色冷凝,道:“我并未应承,原是他一意孤行……”他竟觉皇上两个字亦难以出口了,既非明君,何以为帝?

边上两个内侍噗通跪倒在地,一左一右将他腿抱住了,求饶道:“还请林大|爷心疼心疼奴才,方才皇上说的话大|爷都听着了。若是放大|爷回去,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手!”张华显打衍庆宫回来,一进上书房便听得哀求连声,再瞧了里头的模样,面色不善。“也不瞧着是对什么人耍赖皮!”

“公公,原非我们放肆,实是不得已……”内侍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方才慕容永宽的口谕说了,听得张华显心头一咯噔。

现如今这场面实在棘手,他竟暗恨自个儿没在娴贵妃那处多待一刻,好歹熬过这阵。

心中想着,面上挤出笑来,张华显道:“林大|爷,您瞧这……还请大|爷心疼心疼他们罢……”

林玦闭了闭眼,似再不能稳住,颤声道:“你们原用不着我来心疼……”

这话才罢了,那厢又进来一个人影,却是寿康宫里的崔公公来了。张华显忙上前迎他,赔笑道:“崔大总管是什么差事,竟往上书房来了。”

崔公公受了他一礼,也不回话,只兀自上前,与林玦行礼:“奴才给林大|爷请安了。今日福寿县主入宫,偏多吃了一碗酪,便有些不大爽利。太皇太后因听闻大|爷在宫里,便命奴才来请大|爷领福寿县主归家去了。”

崔公公这一番话,竟犹如及时雨一般,令林玦并上张华显两下欢喜起来。林玦原不肯留,又担忧黛玉,便径直跟着崔公公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县主现如今如何了?”

“不妨事,不过是吃多了,有些积食。原留在寿康宫也使得,只是太皇太后欲潜心礼佛,明儿起便要茹素了……”

二人问答声絮絮,渐远渐无了。

张华显远远瞧着林玦的背影,却觉他比来时步子稍稍乱了些。张华显叹息一声,与钟杏道:“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

钟杏摇首,长长叹了一回:“说到底都是主子们的事,咱们再忧心,也是无法,不过是依着主子的话做事罢了。”

那厢慕容永宽随着沈传志进了乾元宫,守在殿外的宫婢原是西太后身侧服侍的月圆并上明斓。二人与他见了礼,月圆便打帘子进去回话,不多时出来,道:“太上皇请皇上进去。”

慕容永宽这才进去,只见殿内西太后坐在炕上,太上皇坐在西太后跟前一直杌子上,手里拿着凤仙花蔻丹,正往西太后纤长粉甲上敷。一双手十根指头,只余一根尚且未染。旁的皆以细长棉帛细细缠绕。这棉帛要留上一夜,此日解开再染,反复三至四回,方才显色。

此非大丈夫所为,原是闺阁女子闲暇所玩。慕容永宽再不料,平素一言定天下生死的太上皇,竟也有这样温文柔色时。足见他待西太后之心,绝非后宫寻常后妃所能类比。

慕容永宽愣了一时,直至西太后唤他方才回神:“儿子给父皇请安,给母亲请安。”

太上皇已将西太后最后一根指头缠好,命人收了东西下去。起身在另一侧小炕上坐了,命慕容永宽道:“你也坐。”

“叫他站着,也好醒醒神儿。”却是西太后一声冷语,如冰刀将肌理切开,冷得血霎时凝固。太上皇倒也罢了,慕容永宽却陡然惊异看向她。

“母亲……”

西太后眉目不动,抬手瞧着指尖,淡声道:“也该叫你知道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能为。”

慕容永宽喉间发涩:“不知儿子哪里叫母亲不高兴了,还请母亲告诉儿子,别叫儿子胡猜。”

此话一出,便见西太后面上浮出异色,她虽嘴角噙笑,笑意却未漾开,只那样冷冷一抹,凝在那处,瞧着古怪冷淡。“有些话说半截藏半截,不说开了是给你脸面。好歹你如今也是一国之君了,身为皇帝,纵我是你母亲,也不该过多训诫。只是皇帝今日,未免做得太不像样,若传出去,脸面是一回事,御史们如何口诛笔伐又是另一回事。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却更是天下子民的天下。我为深宫一妇人都晓得这道理,莫非皇帝你不明白?”

“求母亲别动怒。”慕容永宽跪倒在地,膝行至她身前,仰头道:“母亲因儿子动怒了,这才是儿子最大的过错。”话已至此,他自然晓得西太后口中的事是什么。“儿子今日昏了头,一时怒极攻心,才勉强了……他……只是儿子待他乃是十二万分真心……若是舍了他,儿子却再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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