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只是大多数人的故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些平凡而已。
他长得很像成奎安,但他的名字叫郑秉国。
郑秉国很享受自己的平凡。
其实他本不该是个平凡的人。
20年前在警校念书的时候,郑秉国甚至是个风云人物。
从第一次接触枪械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对这些冰冷的东西有种天生的亲切感。
他能在5秒钟内将一把手枪拆解成一堆零件。用7秒钟再把这些零件组装在一起,用0.7秒举枪,射击。
从他走进首尔第一警察学校开始,四年里,射击比赛的冠军从来没有落到过其他人手上。
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让自己更加出色。
除了玩枪是一种兴趣,他在学校安排的体能训练之外,从不参加任何可以提高身体素质的额外练习。
郑秉国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他并不愿意去承担那些所谓的责任。
甚至并不愿意成为一名警察。
警察这个职业于他而言,只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以让他养家糊口,娶妻生子,然后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终老一生。
毕业的时候,因为出色的枪械能力,他被选入大韩民国警察厅下属的特殊事件专案小组,也有了自己的配枪。
他对这把属于自己的枪,可说是爱不释手。
甚至可以说出这把枪在哪一个部位有几条刮痕。
然而一年后,他就被调离了专案小组,成为了列车上的一名普通乘警。
因为他很胆小,遇到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这在其它行业当然没有问题,可作为警察,尤其是特殊事件专案小组的警察,那就会有很大问题。
做了乘警后,郑秉国完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娶了釜山的一名小学教师为妻,并于次年生下了一个孩子。
旁人的眼里,他从作为警界精英部队的特殊事件专案小组调去做一名多数时间只是维持乘客秩序的小乘警,多多少少会有些心有不甘。
然而,事实上他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
除了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是少了很多。
但在列车上,他遇到的都是些小毛贼,再也不会遇见那种穷凶极恶的歹徒,也不必再为自己的安全担惊受怕。
一转眼,6年过去了。
他没有想到,这一趟车上,会遇见一个持枪的歹徒。
对枪械素有研究的他,甚至一眼看出那个歹徒手上的,是一把杀伤力极大的沙漠之鹰。
这种枪很少有人会用。
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两公斤的分量和巨大的后座力,非常不适合长时间的使用。
而且,它还有个致命的毛病——容易卡壳。
所以喜欢使用这种枪的人一般都有两个特点:力量大并对枪械十分了解。
力量大自然不在乎枪的自重,并能抵御它的后座力。
而对枪械了解,才能在它出现卡壳的时候迅速处理。
很难想象,使用这把枪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瘦瘦小小的色狼。
但郑秉国不敢冒险。
那可是沙漠之鹰啊,腿上挨一枪,腿肯定就保不住了。
身上挨一枪,没有意外的话,小命就不在了。
所以他宁愿低声下气。
那个洗手间里的女孩倒是真的,但他有意识地模糊了时间,让那个色狼以为女孩刚刚走进洗手间。
而事实上,他看见那个女孩已经是十几分钟前的事情了。
糟了,那个车厢里也只有女孩一个人啊。
就算她没有在洗手间,让那个胆大包天的色狼看见也会出问题吧。
这是郑秉国醒来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虽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也绝不想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因为自己受到什么伤害。
看看表。
还是这一天,凌晨1点40。
算算时间,应该只晕过去了20多分钟。
嗯,应该还来得及。
先呼叫支援吧。
他在地上捡起对讲机,却发现似乎是在刚才摔坏了。怎么按都没声音。
手机倒是在,可不管是列车长还是乘务员,工作的时候都是不带手机的。
他们上车后都会把手机放在指定的储物柜里,到下车才会取出来。
郑秉国慢慢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出去看看。
把洗手间的门拉开了一条缝,郑秉国正好看到一个身影从洗手间门外走过。
是那个女孩!
“看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郑秉国挺高兴。
不对,她的身体好像有些奇怪。
怎么她走路是这样的?还有她的头为什么是弯着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奇怪的扭曲着?
郑秉国又把门拉开了些,探出头去,追着那女孩的背影看。
“看来车厢里很宁静啊”。
郑秉国的视线中,多数旅客正躺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
有几个没睡的,或者在轻轻的说话。或者看杂志。或者听音乐。
这时,女孩已经走到了第一排的旅客旁边。
那是一个看起来40多岁的胖男人。正歪着头睡着。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嘴角露出的是有些呆痴的笑容。
还有一条银色丝线状的东西从他的嘴角流下。嗯,那是口水。
下一刻,走路时动作还有些缓慢的女孩已经像一只猎豹一样扑到了男人身上。
看着女孩的头紧紧贴在男人的颈部,郑秉国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刚醒来出现了幻觉。
她这是在干什么?
同一时间,沉睡中做着美梦的男人也被突入其来的疼痛感刺激醒了。
但是他只是躺在那里,喉咙发出“荷~荷~”的声音。四肢却依旧垂着,进行着小幅度地摆动。
好像是被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压住了没有办法动作。
可他身上趴着的,不就是一个很瘦弱的小女孩吗?
男人旁边坐着的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年轻人原来正听着音乐,这时候也被惊动了。
他吃惊地站起来大喊:“你~~你~~你在干什么。”因为紧张,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随后,车厢里的很多人都被他的喊声惊动了。
有人围上来一看究竟。
还有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男人试图去扳女孩的肩膀。
“嘿!你是要做什么!快离开这个男人。”
他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扳起了女孩的肩膀。
又或许是这女孩原本就准备转过头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扭曲血纹的狰狞的脸。
白色的眼球像蒙上了一层翳状的物体,骨碌碌地不停转动,说不出的诡异。
衬衣男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女孩一个翻身,已经从胖男人的身上扑到了衬衣男身上。
然后在大家惊恐的眼神中,胖男人一边颤抖,一边扭曲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变得和女孩一样。
原本嘴里“荷~荷~”的声音,变成了从喉咙里传出,似乎是喉结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脖颈内部转动。
最先围上来的人已经害怕的开始往后退,但更多被这边声响惊动的人在围上来。
一退一进,在狭小的空间中进行了碰撞。
有人成功地挤了出去。又有人成功地挤了进来。
还有一些人在碰撞后摔倒在了地上。
大家乱成了一团。
接着,衬衣男也像胖男人那样诡异地站了起来……
郑秉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个人倒下,又眼睁睁看着他们站起来。
站起来比倒下更可怕。
因为倒下的只是死人,而站起来的却变成了死神。
他唰的一下把头缩回来。
把洗手间门关上的时候却异常的小心翼翼。
一方面想快点关上,一方面又怕发出声音来惊动了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却进行了将近半分钟,急促的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脸颊、鼻尖流下来。
这种时候,他突然很想念自己在特殊事件专案小组时的配枪,似乎只有拿着一把枪才能给此刻的他带来一丝勇气。
那个年轻男人身上也有一把枪。
可是,他还活着吗?
门外传来的是络绎不绝的尖叫声、各种东西的碰撞声,呼救声……
郑秉国不敢再看,蜷缩着身子努力向远离门的位置移动。
可本就是如此狭小的空间,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分配的位置。
他只能够越缩越紧,越缩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越来越少。
可他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顿一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郑秉国屏住了呼吸。
他第一次觉得,呼吸也是一种负累。
好在脚步声并没有在他前面停留,又继续往前去了。
郑秉国突然有些感激那个拿枪的小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还在外面的话,或许此刻也已经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想起那双白色的眼睛,他就不寒而栗。
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秉国问自己。
手表上的指针现在指向的是2点05分。最近的车站都还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他看看洗手里的窗户。
外面的景物似乎正在快速的往后奔跑。
跳窗逃生?
先不说列车在这样的高速中行驶,跳下去是九死一生。
单是砸玻璃的声音就可能把那些怪物引来吧。
怎么办?怎么办?
砰!砰!砰!
郑秉国相信自己不会听错!
那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