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着,相视无语。旁边客房的人听见动静,谨慎地探出头来,一眼瞧见老板娘立在那里怒气横秋,旁边的入宿男子却手持着店小二的托盘直愣愣立着,不禁纳闷地挠挠头,文图立即用恶狠狠的眼神将那宿客吓了回去,猛地听见“嘭”一声,隔房关闭。
无奈,文图只好将慕女节拉进房间,无法对她诉说陈莹儿是老神仙口中的天母,红图驹的主人,那白芝本该归属陈莹儿,也晓得她因为二王,早已不相信天下男人,便含糊不清问道:“我怎么做你才相信?”
慕女节痛苦摇摇头,避开文图目光,哀怜地瞧着呼呼熟睡的符柔,尽管是夏季还是抖瑟一下,将高耸的紫色衣领紧了紧,看样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不相信眼前飘逸男子将来能娶一个瞎女人,不相信文图今后十几年会始终如一,不相信他见不到风华绝代的美人……
“我文图对天发誓,只要活着,待到符柔成人,她若不嫌弃文图,我自会娶她为妻!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善终!”文图抬手发誓,振振有词,着实为废话一番,那女子长大成人,他不想娶都不行,想离开都离不得。
慕女节见文图绝非戏耍,而那眼神也绝不像是二王,定是死了心,听得感动,不禁抓住文图的手,悄声嘱咐道:“若你不负,天自恩泽,柔儿年纪尚小,日后我一定会多加感化,去掉她的心结,也免得日后生疑;不过,文图公既发实言,绝不可枉负人心,殊不知,一道离别一道摧灭,一份惨淡,一计生不如死的人途啊……”
文图心中暗喜,浑然不去在乎自己将来妻子眼盲,只要救了陈莹儿,她就有可能成为新的王后,那是所有南人的福分,瞧着慕女节深信不疑的神情,也不禁暗道:自不必发誓,那符柔也是将来的妻子,只是眼前女人这么好唬弄,一句誓言便舍去了女节的喝令,看来天下善良单纯的女人甚多,可是,有多少人因为誓言毁掉了一生呢……
两人围桌而坐,慕女节不解问道:“柔儿口口声声喊你哥哥,而你意欲娶之为妻,究竟是何缘由?”
“她的父母被贼人所害,我正好赶到救了她!她是孤儿,而且……”文图无法说出两人是穿梭师,百年之后同日入土安息,“而且她的父亲临终之前嘱托我要照顾她,我也答应了要护她一生,可符柔自小失明,待到她长大成人,又怕受到欺辱,所以,她若要嫁,我必娶之,她若不嫁,我必守之……”
好个冠冕堂皇的谎言!
虽然结果相同,可是在美人面前,他不自觉将自己说的无比高大,简直将他自己的脸都烧得通红。
“伊人要嫁,吾必娶之,她若不嫁,吾必守之……”慕女节果然被感动,喃喃地重复着,柔情蜜意地瞧一眼文图,不过更多的成分是感激,忽然,她厉立眼睛,惊呼一声,“都尉?!难道说符柔爹娘的死与二王有关?”她瞬间低迷下来,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因为当时都尉四处寻找文图意欲杀害。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凶手是江湖中人,只有找到他们,才能辨出真相。”文图再次忆起南符黑斧一家的惨状,老侍卫挥剑自尽的场景,那时的符侍卫已经功力全消,自知不可能逃过追杀,再有夫人遇难,激愤中随之而去!那个时候,符侍卫明明要嘱咐什么,一定是要嘱咐文图守护二公主,可一个江湖小生又怎会做到?文图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彩剑之柄!
“你决定要救陈莹儿吗?”
“是的,她是南国不可多得的女中英杰。”
“是啊,她在南国人心中有着很高地位,只是可怜了符柔公主……”慕女节起身走向符柔,摸摸那娇滴滴小脸,微微俯下身子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为她盖好被子,眼睛里瞬间露出羡慕的神色。
“还在思念二王吗?”文图见慕女节忧心忡忡。
“梅花飞去人不在,落土为泥怎相知。念与不念,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我见过二王,并将青锋剑留给了他。看得出来,他仍在挂念着你。”
慕女节摇摇头,稍稍思考一下又放弃,还是转向文图问道:“你什么时间动身?”
“明日便出发!”文图斩钉截铁答道,那边王后死因未明,不知何时发酵,再有陈莹儿患病,事不宜迟。文图于王都救了陈莹儿离开后,陈莹儿更是惦记在心,可是没想到那一去竟是诀别,还未曾说得感激之语,便从父王口中获知文图已经战亡,再瞧见宫中的种种骤变,再也把持不住,以泪洗面,终有一日眼睛失去了光泽,陈王四处寻医,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两人同时瞧向了符柔,文图站起身恭恭敬敬接着说道:“此去王都,文图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我想将符柔暂且留在这里,劳烦女节照顾,你们同属北土姐妹,我自放心。还有,我需要借阿武一用,不知女节意下如何?”最主要的,他是怕此行危险危及符柔。之所以不将符柔留在北土,他也有一番私心,万一南北变故,两人各自一地,自会受到羁绊和要挟。
“我自责无旁贷……”
翌日,文图携阿武来到前堂,拉起符柔小手意味深长说道:“符柔,哥哥要去办些事情,你留在这里,有慕姐姐陪你;而且,她还会教你唱歌跳舞,奏乐弄剑,吟诗作对,你说好不好?”
小符柔自然舍不得,紧握文图的手,眼睛充满着泪水,可是不敢摇头。
慕女节知道此时已经拦不住文图,便蹲下身扶住符柔:“柔儿,你与我是亲姐妹,我会日日给你做好吃的,天天跟你在一起玩耍,要听话,文图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文图感激地望一眼慕女节,他将符柔留在北城还有两个目的,一是彻底守住慕女节,因为梦中她甚是凄楚,防她有意外;二则有符柔陪伴,她定会快活些。
此时,客栈内一桌上有人发声:“这老板娘满脸愁容,定是有些牵绊,可是一瞧那临别公子却心神荡漾,定是心中欢喜不敢言表;那公子呢,看似一表人才,对小妹妹疼爱备至,怜怜悯悯,浑然不知身边有位倾慕佳人……”
“姑娘不要笑弄小女。”慕女节见是自己的常客,不好意思反驳,况且她一向知书达理,拦住对方言语,却已是满面羞红。
文图望去,桌边女子十五六的豆蔻年纪,一身素装紧裹,半头秀发盘髻,脸蛋润泽圆滑,眉弯轻挑似能看穿凡人,高高鼻梁,薄薄嘴唇透着执固气息,一副满不在乎神态。
这女子何人?
文图面无表情走向边桌,那女子更是不服气样子凝视过来,小嘴侧撅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把来人看在眼里。
“姑娘,可否请教芳名?”文图看似谦恭问那女子。
“小女程贝贝,怎么?”程贝贝大眼睛一挑答道,然后静候文图进一步探听,便坐直身子,故意挺挺胸脯,准备着一大堆话要说给对方听,甚至开始准备讥笑对方的震惊,她自然是认为自己地位高高,不可一世。
可是,却出乎她的意料!
“程姑娘一个小女娃,出门在外应要尊崇礼仪,守住口德,免得污了你家大人的威风,也免得令人生厌而弃!”文图毫不留情面当头一句,不用说这女娃定是高门之后,可是这般羞辱慕女节他自然受不了,况且好好的离别之景被她给弄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罢向慕女节鞠身行礼,径自离开客栈。
“你?!”程贝贝本想见对方相貌英俊,能够聊上几句,没想到忽然泼来凉水,遭到呵斥颜面扫地,顿时恼羞成怒,起身奔至客栈外,气冲冲挡在文图面前大声嚷道:“你说谁没有口德,再说一次本姑娘听听!”说罢,便下意识地抓住腰间剑柄。
阿武自然认识程贝贝,见这个俏娘拦住了自己的大侠,哈着腰上前笑嘻嘻圆场道:
“程……”
“滚开!”程贝贝用两个字拦住了阿武的一个字,怒视起阿武,一副命令的样子,鼓着气几乎要发作。
“滚就滚……”阿武仍旧笑嘻嘻移开身子,哪怕是滚也滚得相当受用。
慕女节反倒扑哧笑出声,婉步上前施礼道:“程姑娘莫要见怪,这位文公子的确有要事在身,事关重大不能延误,若有得罪之处,姐姐给你赔不是就好……”
程贝贝不依不饶,转过头怒视文图,猛地见到那人比她还严厉,一脸正肃不可侵犯,马上就要发火的样子,再瞧瞧比自己高出一头,一下子泄了气,跺了一下脚,转身而去!
慕女节见程贝贝跑掉,便拉起符柔,目送文图与阿武离开……
文图与阿武南下以后,慕女节与符柔很快形影不离,耳鬓厮磨。慕飞玲文武双全,才艺出众,她将自己所有,符柔能够学的东西,一股脑传授给小符柔;当然,这小公主是她红颜知己文图将来的妻子,更是倾力以赴,一则报答文图,二则一定要将公主树成南国才艺佳人,防得文图将来嫌弃,步己之后。
自不必说,小符柔是穿梭师,体内的血液来自更文明的世界,她的天分在南国王朝绝对无人能敌,哪怕是陈莹儿,一日日问乐听武,也为将来成就大业奠定了根基。
文图与阿武快马加鞭,一路南奔,不几时却一伙人被拦在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