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燃起一丛丛篝火,族人们拜谢了火神,便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草田勇士的胜利凯旋,姑娘们唱起山歌,小伙子们举起乌禾酒,向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表达敬意!
阿桑被大家围在中间,喝了很多酒,可他却没有醉意,但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炯炯,透过人群四处寻找着崔小眠,可是却不见踪影。
不远处人声鼎沸,可崔小眠什么也听不到,她正和一两银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烤着山鸡喝着酒。
只有红草寨的草田人才能酿出乌禾酒,用的是只有红草寨才有的糯高粱,配上甘美的山泉水,酿出的乌禾酒,酒色赤红,醇厚绵甜。
崔小眠来到草田山寨两年了,才是第一次喝到乌禾酒,寨子里的小女娃没有成亲之前,是不能喝酒的。
今天高兴,一两银问她有什么愿望,崔小眠想了想,治好耳朵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离开这里也不是说走就能走,于是她便说想要尝尝乌禾酒。
有的快乐触手可及,就像这乌禾酒,所以不必为了不能实现的梦想而悲风伤秋。
崔小眠以前常常因为喝酒和贺远赌气,还干脆把他的酒全都换成水,她还记得第一次给他做的菜就是用酒炖的鸡,桃花酒也是红色的,但只是淡淡的,如同桃花书院里那个含羞的少年,而乌禾酒却是红得炫目,就像这里的人,爽直单纯。
“那个酒鬼如果见到这乌禾酒,说不定就干脆醉死在这里了。”
一两银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你做梦都盼着你师父到这里找你吧?”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真没水平!崔小眠翻个白眼:“我从来没有在梦里见过他,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您别那么八卦,老年人要学会修身养性。”
“巫女大人,我也只比你师父年长几岁。你不用口口声声叫我老年人吧。”
“噗,我师父就够老的了,你比他还老,不是老年人是什么?少装嫩了。”崔小眠嫌弃地瞪他一眼。撕下一条山鸡腿,开始专心致志地啃鸡腿。
她啃了两口忽然问道:“你杀死黎水人时,那些被救的女人们没有看到吧?”
一两银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身手,女人们跑出来时,那几十号黎水汉子都已经被我解决了。阿桑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里还藏着黎水最精悍的勇士。”
轮到崔小眠八卦了,她好奇地问道:“阿桑和那些少年们杀敌的武功是你传授的,万黎寨里暗藏的勇士也是你打发的,就连那些女人也是你解救出来的,可是功劳却都是阿桑的。你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一两银没理她,懒洋洋地喝了口酒,反问道:“你教给阿桑的这招围魏救赵,是贺远教给你的?”
他所说的“围魏救赵”,就是指围困高黎城。将黎水人的主要兵力吸引过来,却又暗自攻打万黎城,这是崔小眠定下的计谋,让阿桑去实施的。
崔小眠嘻嘻一笑:“才不是呢,这是我听说书先生讲的。”
她没有说谎,这还真是听说书的讲的,来到大成以后。听书和看戏本子,就是她的主要娱乐,围魏救赵的故事,她已经听了不下十回了。
“小东西,你快点长大,我真想看看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等得我都不耐烦了。”一两银双目微睨,或许是有了几分薄醉,他那英俊的脸庞上似是添了几分潮红,在火光的照映下若隐若现。
崔小眠年纪幼小,对酒精更是敏感。这时困得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但嘴边却还含着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打败黎水人,又能恢复以前的平静日子,而且她还喝到了乌禾酒。
“好吧,大叔,我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快些长大,长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均匀的呼吸声代替。
一两银却睁开了眼睛,夜色中,双目如同两点寒星,他欠起身子,将身上的葛衣脱下,盖在崔小眠身上,曲起食指,似是想要触下她的眉眼,但手指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终究没有落下,只是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掠过。
“以后不要再叫我一两银大叔,我姓陈,名龙吟,你可记着?”
酩酊大睡的崔小眠当然听不到他的话,其实就算她没睡也是听不到,第二天酒醒以后,他还是她的一两银大叔。
一一一
昨夜整个寨子的人们都处于亢奋状态,谁也没有注意少了一个人,直到次日,玉竹才跑过来推醒崔小眠,带上哭腔说道:“小眠子,我师傅不见了!”
花药不见了,昨天她带领族人们祭拜了火神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莫非黎水人半夜偷偷潜进寨子,掳走了大巫女?”阿桑急道。
崔小眠却不以为意:“人家的阿娘死了,难道就不能躲起来大哭一场?别人死了亲娘可以放声大哭,花药姐却不能。”
阿桑有些不明白,他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小眠子,大巫女的阿娘回归仙界了,这是好事啊,她为何还要躲起来哭?”
崔小眠心里记挂着花药,见阿桑这样问,她本想抢白几句,可是对着阿桑,她又于心不忍,只好说:“不论子姜婶婶是不是回归仙界,花药姐都见不到亲娘了,她当然伤心,你不要和我一起回白草寨了,你和玉竹姐一起,留在这里多住几日,陪陪花药姐。”
阿桑还想问:玉竹是大巫女的徒弟,让她在这里陪着就行了,关他毛线?可是看到崔小眠似是不太高兴,只好隐忍着没有说出来。
到了下午,花药出现在寨子里,她的双目红肿,脸上似有泪痕。崔小眠说的对,花药果然是偷偷去拜祭母亲了。
崔小眠将那枚青铜戒指还给她,又踮起脚尖拍拍她的肩膀,老气横秋。
“内个啥,花药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多为活着的人想想,比如说还有一个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孩子等着你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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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虽然万般无奈,还是被崔小眠暂时留在了红草寨,经过这一次,阿桑的崇拜者更多了,几乎走到哪里都有姑娘冲着他唱情歌,扔花枝儿(这是五夷人的风俗,借鉴的春日里的猫儿。)
崔小眠觉得自己运气有些差,为何和她沾点情分的男人都是这种招风引蝶的,和她订过亲的贺远是这样,就连老实单纯的阿桑也是,还好浣之哥哥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隔了两三年,浣之哥哥还会不会惦记着小眠弟弟呢。
想起浣之哥哥,崔小眠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记起他了,真是不应该啊。都怪这阵子太忙了,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来时,她就趴在竹楼的窗子上,一边数星星一边想浣之哥哥,夜里山风吹得猛烈,拂起她那齐耳的短发,也应是一件很风花很雪月的事。
玉竹也留在红草寨了(这才是崔小眠留下阿桑的真正意图啊),吊脚楼的二楼只有崔小眠一个人。吃过晚饭,她无聊地坐在窗前,等着月亮爬上来,可是过了很久,天边还是乌蒙蒙的一片,没有月亮,就连天上的星星也没有几颗,偏偏夜里也没有起风,她使劲甩甩脑袋,那头服贴的短发还是纹丝不动。
戏本子上写的都是骗人的!风也不花,雪也不月,更可恨的是,她凝住心神,让自己想浣之哥哥,可偏偏这时她的肚子疼起来!
屁滚尿流地跑到茅厕里一顿泥石流,她抱着舒坦下来的肚子回到窗前时,却已经又困又累,看看月亮还是没有爬上来,她索性蒙头大睡,对不起了浣之哥哥,明天晚上我再继续想你。
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