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初七,再过三日绛春就要和王爷圆房了,到那时她就是真正的贺王妃了。
秋香正在帮绛春梳头发,初十那日会有盛大的仪式,这也是皇上当年应允崔帝师的,王爷忙着筹备大婚,已经两日没来看望绛春了。
绛春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还带着稚气的容颜,问道:“秋香姐姐,他们都说王爷喜欢沈小姐,是真的吗?”
秋香不太自然地笑笑:“那你问过王爷吗?”
“当然问过啦,王爷说他年少时是喜欢沈小姐,可我既然同他成了亲,我就是他的责任。可我当时只顾吃糕点,忘记问他责任是喜欢吗?对了,秋香姐,采芝堂的蜜三刀真的好吃,下次让王爷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当然好。”
绛春又开心了,咧着小嘴对着镜子笑,但她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了,继而变成了惊恐!
她在镜中清楚的看到,她最最亲厚的秋香姐姐,从她身后揪住她的头发,将三颗红色的药丸一起塞进她的嘴里。
那药丸圆溜溜的,红得可爱,就像一颗糖豆儿。
秋香眼睁睁地看着绛春痛苦万状,想喊却喊不出,想挣扎却全身痉孪。
绛春死了,在她大婚前三天,小王妃面色如常,舌头、指甲、眼睛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御医查不出任何端倪,最终定为猝死。
秋香亲手杀死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却没有悲伤,连她自己都奇怪她为何这样镇定,或许是她想杀死绛春很久了。
是啊,绛春什么都有,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心爱的男人也只能偷偷地去看,去想,不能像绛春那样大胆地问出来。说出来。
直到那天,沈玲伊出现在她面前,交给她三颗红色的药丸:“你替我把这药给崔绛春分三次吃了,我认你做义妹。给你一个好出身,再让你做上贺王爷的侧妃。”
秋香接过药丸,却没有马上动手,她想给绛春最后一个机会。
她问绛春:“这对玉镯好漂亮,能送我一只吗?”
绛春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把其中一只玉镯戴在她的手上。
她也笑了,问道:“玉镯你舍得送,那如果是夫君呢,你也舍得分一半给我吗?”
绛春眨着大眼睛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我肯定舍不得。但我会给姐姐找个好婆家,姐姐也会像我一样,找到个好夫君。”
她没听沈玲伊的,她把三粒药一次性全给绛春吃了下去,不用慢慢死。要死就死得干干净净!
就在绛春头七那天,崔蓉蓉在王爷面前做证,说亲眼看到秋香喂王妃吃下剧毒!
她得到消息,知道王爷很快便会来抓她,她便急急忙忙逃出府去,她要去大长公主府找沈玲伊,寻求她的保护。
她一路躲藏,千辛万苦来到公主府,可沈玲伊非但没有见她。还让手下一个干瘦老头将她塞进马车,在车里把她活活掐死。
当她再醒来时,她回到了三岁那年,她的娘亲还是帝师府的乳娘,侍候的小姐还是崔绛春,此时的绛春只有两岁。像前世一样粘着她。
可是她却不想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趁着四下无人,她把小绛春推进了花园的池塘。
绛春落水后,她悄悄躲在一块太湖石后面,看着她娘带着丫鬟们四处寻找小姐。明明是她和绛春都不见了,可就连亲娘也是只找小姐却不找她,她恨恨地吐口唾沫,崔绛春已经掉进池塘了,她还这么小,应该早就淹死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眼睁睁地看到崔绛春从池塘里爬上了岸边,嘴里还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秋香侧耳细听,只听崔绛春说道:“尼妈真的穿越啦,老纸没死,老纸穿越啦!”
秋香一头雾水,什么是穿越,莫非从池塘里爬上来就叫穿越,一定是的!
做贼心虚的秋香并不知道,她推到池塘里的是姐儿崔绛春,可是爬上来的却已经是崔小眠了。
崔小眠无父无母,没有男朋友,没有闺蜜,甚至连狗都没有一条,家里寄居的小强都被她用拖鞋拍死了。她十几岁就开餐馆,小算盘打得很精,如今她病得很重,死了没人收尸,委托殡仪馆还要付上一笔丧葬费。
崔小眠索性趁着还有一口气,签下器官捐赠书,把身上所有能用的零件全都捐给有用的人!
这姑娘觉得自己很聪明,既行善又有人收尸,还省了一笔买骨灰盒的钱,她打电话问过火葬场,最便宜的骨灰盒也要两千块,墓地更是买不起,对了,医院因为她的善举还免了她的住院费,太划算了!
她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躺在床上等死,于是她穿越了!
两岁的崔绛春也没有太多记忆,穿越大神直接忽略不计,崔小眠没有原主记忆,只能靠自己摸索,她当然更不知道曾经有个陪她一起玩儿的奶姐姐秋香了。
秋香杀人不成,又不知道崔绛春已经变成另一个人,她担心哪一天崔绛春说出被她推进池塘的事,虽说小孩子说话没人信,但是说得次数多了,大人们肯定会起疑心。
从那天起,她就死活不肯再到帝师府陪小小姐一起玩儿,她娘无奈,便由着她跟着赌鬼阿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她在赌场认了崔家六爷做干爹,不久就变成了崔绛春住进了王府,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直到今天第一次见到崔小眠。
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性别以外,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徒弟长得竟和真正的崔绛春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重生后却没有按原有的轨迹进行?
真正的崔绛春早就被崔家六爷找的人杀死了,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崔绛春,前世她恨之入骨的人,如今被她取代。
可是这个原本没有的崔小眠,又是哪里出来的,难道是死了的崔绛春的魂魄附身在这个小男孩身上吗?
一一一
今天第一次治疗。崔小眠牵着肥仔来到志觉大师的房间,手里端了一盘她亲手做的素点心。
和御医们一样,志觉也是用针炙,崔小眠每次看到志觉拿出那个装针的小盒子。就连头皮都发麻。
“大师,御医们都快要把我扎成筛子了,还是没用,要不您换个法子?”
志觉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反问:“妙言,在这王府可是住得并不舒心?”
‘咦,大师您看出来啦,如果不是为了我早就走了,对了,您和我师父是好朋友。您说我师父是不是也和那位三皇子一样,想当太子当皇帝啊?”
“阿弥陀佛,妙言,你师父同你一样,也不想留在这里。无奈他的身份令他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这府里还有他的发妻,你尚年幼,这个中道理或许你长大后便会知晓。”
“好吧,咦,大师。你啥时给我扎了一堆针啊,呜呜呜,好吓人啊!”
初次施针,并未见效果,志觉一向笑容可掬的脸罩上一层肃穆。
“妙言,贫僧与你也算师徒。你可否对贫僧说句实话?”
“和尚师父,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我没有告诉御医,也没有告诉师父,害我的人是沈玲伊。可师父不相信,还找了一堆理由为她开脱,说得我都快要怀疑自己了,所以我也不想告诉他了。可是既然您问,我不会瞒您。沈玲伊用的药是五夷草田大巫女所制的百虫散,中毒后在表面上是看不出的,中毒迹像在耳朵眼里面,所以上次您也没有看出来我来到五夷山里,那里的紫雾以毒攻毒,把我身上的毒素去除,我保住了性命,但耳朵却还是听不到,大巫女给我治了两年,都没有起色。”
崔小眠把那三年的事都对志觉说了,只是没有提她做了巫女的事。
“妙言,世上诸般丑恶,听不到或许并非坏事。”
崔小眠冰雪聪明,已经明白志觉的意思,她嘻嘻一笑:“内个啥,大师,我都聋了几年了,早就习惯了,只是师父不死心,逼着我来治的,治不好也没啥,安安静静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哪里好了?”贺远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他一把扳过崔小眠的身子,怒道,“你不是最爱听说书吗?来到京城这么久,为何一次也不去?你既是一口咬定是玲伊害你,那为师寻你回来已有几个月,来给你保媒提亲的都快要踩断门槛,你说玲伊能不知道吗?可她为何却视而不见,按理说她知道你没死,应该来追杀你才对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师父你去问问她?”
“胡闹!”
“要不我自己去问?”
“你敢!”
“怎么不敢,贺远你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那些烂事,你口口声声要保护我,可是我被人害了你却不相信,就因为那是你相好!这个师徒是没法儿做了,大师你给做证,我今天和他一刀两断!不对,割袍断义!”
说着她从裤腿里抽出她的小匕首,嘶拉一声,把袍子的下摆割下一截扔到贺远脸上。
话说这还是她听说书的学来的呢,今天第一次试用,好像还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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