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毒辣,蝉鸣一声比一声的高,龙沫儿蹲在洗碗盆边努力的洗着碗,汗水从额头不停的滑下,连衣衫都已是湿透。
她抬起手,用手腕抹了抹脸上的汗,看了一眼这炎热的太阳,心里暗忖,幸好这后巷还有几棵树能挡挡太阳,不然她一定会被晒成黑炭的。
一滴汗水从发梢落下滴在她的手腕上,几许五彩的光芒从眼前掠过。
“咦?”龙沫儿有些疑惑的眨眨眼,抬起手腕凑向自己的眼前。
方才那闪闪的光芒是什么?是她看花眼了吗?
因为洗碗,衣袖已经被挽到了手肘之处,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白白嫩嫩的手腕因为阳光的暴晒此刻已经有些微微发红。
龙沫儿歪着脑袋看了片刻,蓦地,眼睛忽然瞪大。
只见手腕上浮起了一个鳞片,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光,不一会儿,鳞片一个接一个,接二连三的从手腕处浮了出来,那手腕浮起的龙鳞透过阳光的折射散出了斑驳陆离的光芒,艳丽而又华美,但是却让龙沫儿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啊!”龙沫儿惊叫一声,猛然想起什么,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糟了,她这两天因为太忙乱,以至于忘了泡上一个小时的水,照理说,应该是一周泡一次就可以。可是由于今天天气太过炎热,以至于提前让她的龙形现了。
龙沫儿有些慌乱的脱下塑胶手套,站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上了一旁堆成一叠的碗。
砰,咣当,叮叮咚咚……
龙沫儿使劲的闭上眼,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知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盛夏的阳光将水泥砌成的墙壁晒得发烫,穿酒店制服的大婶听到碗碟碎裂的声响匆忙从一侧跑出来。
“龙沫儿!”她看着碎裂一地的瓷碗,整张脸都扭曲了。
龙沫儿看到冲出来的后厨大婶,急忙后退两步将双手背在身后,把衣袖扯下来遮住手腕上浮起的龙鳞。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动作着一边弯腰不停的道歉。
“洗个碗都不会,你还会做什么,你知道这样的一个碗多少钱吗?这打碎了多少啊,你赔得起吗?”后厨大婶疾言厉色的训斥着龙沫儿。
龙沫儿察觉手腕上浮起的龙鳞越来越多越来越痒,似乎有向身上蔓延的趋势,一时间也顾不得后厨大婶了,转身就朝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诶,你给我站住,你得赔啊!”后厨大婶见龙沫儿不管不顾的跑了,本就气得扭曲的脸这下更不能看了,急忙开始追龙沫儿。
开玩笑,要是龙沫儿不赔,赔的人就是她了。
正当大婶马力全开誓要逮到龙沫儿的时候,却在巷子口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大婶看着来人,双腿站定两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胸。
方叔只觉额头上的汗更多了,没错,拦下后厨大婶的人正是这两天饱受靳昭烈反复无常折磨的司机,方叔是也。
“你个流氓,你要干什么?”大婶抱着自己的胸,又羞又怒的瞪着方叔怒道。
方叔看着面前体型颇有些壮的后厨大婶,深深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疼,自己好歹也是年方四十一枝花,怎么可能品味如此不靠谱。
“您误会了。”他干咳两声,从钱夹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后厨大婶。
这大婶名唤贾翠花,离异了好些年,冷不丁看到有个男人跑到自己面前掏出那么大叠钱,愣神之余又是讶异又是羞窘。她朝后退两步,连连摆手,“我卖艺不卖身的,不不,呸呸呸,我不卖的。”
方叔觉得自己的脑仁更加疼了,他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将手上的百元大钞抖了抖。“您真的误会了,这个是帮方才那位小姐赔得钱,那位小姐不是打碎了碗吗?”
翠花大婶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尴尬之余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不早说。”
方叔暗中咬了咬牙,你哪里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翠花大婶一把抓过钱,看了一眼方叔,有些挑剔的问道:“你是她谁啊?爸爸?看着不像啊!”
方叔将钱夹揣回兜里,说着想好的托辞,“我是她叔叔,这孩子正叛逆期,实在麻烦您了。”
翠花大婶听到方叔说这话,立马眼睛一亮,“叔叔啊……”她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叔,干净利落的平头,眼睛虽然有点小,但是好在面容整洁皮肤不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黑色的西装非常贴身,里面还有一个背心马甲,领口系着一个蝴蝶结,皮鞋擦得干净无比,虽然身体有那么一点点的瘦,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翠花大婶再目测了一下身高,嗯,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天哪,和她是情侣身高啊!
再想想他方才从口袋里掏出来那鼓鼓的皮夹,还有毫不犹豫掏出的一沓子钱,翠花大婶整个人都激动了。
“你现在……是单身?”她眨着眼试探性的开口。
方叔看着翠花大婶,有些苦哈哈的点头,“嗯。”
“我也是单身,不如我们……”翠花大婶向前走两步,用肩膀撞了方叔一下,欲语还休。
瘦弱的方叔被翠花大婶撞得一踉跄,扶着一旁的墙壁堪堪站好,他看着低头作娇羞状的翠花大婶,连话都没回转身就跑了。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翠花大婶一抬头就看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方叔,顿时气得直跺脚,不过转念一想,龙沫儿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再找龙沫儿也是一样的。
翠花大婶想得好,可是却不知道龙沫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厢翠花大婶春心荡漾,那厢的龙沫儿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一路狂奔,连停在路边宾利车里的靳昭烈都没有看到。
靳昭烈知道龙沫儿在这里找了个临时洗碗工的工作,于是抽空专门让方叔载过来看看她,刚好就看到她笨手笨脚的打碎了碗,知她赔不起,他遂命方叔去帮她赔了。看到龙沫儿跑出来,他又故意没关窗,就是想等着看龙沫儿看到他时,会不会惊慌失措。
他端正的坐在后座上,车窗大开,露出俊朗如雕塑的面容,侧脸刚毅,薄唇紧抿,高冷无比。脑海中已经模拟出无数待会会发生的对话与场景。
比如,龙沫儿看到他,瑟瑟发抖,不停道歉,最后她跟他上车……
比如:龙沫儿对他帮她付了赔偿表示万分感谢,感激涕零,最后她跟他上车……
比如:龙沫儿看到他发呆,他会说一句,女人,把我的东西交出来,最后她跟他上车……
各种全方位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都过了个遍,唯独没有想到一种,或者说他根本故意漏掉了那种可能性。
那就是,龙沫儿完全无视他!
想他的宾利豪车,低调华丽有档次,停在这里后已经有无数人暗地悄悄拍照,当他打开车窗露脸后,前前后后已经有六个或清纯或美艳的女郎上来搭讪,恨不能让他说句话。如此显眼的车和他,为何龙沫儿却视他若无物,径直从他身边跑过,连眼神都不丢给他一个。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歹……好歹他们也是接过吻的关系。
靳昭烈有些生气,虽然他表面不动声色,可是内心实际上已经气炸了。他坚决不承认是他不吸引人,绝对是龙沫儿眼瞎。
方叔气喘吁吁的回到车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从翠花大婶的冲击中冷静下来,等冷静下来后他才注意到车上只有靳昭烈一个人,于是随口就问道:“龙小姐呢?不是说等会儿送她回家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简直是在往靳昭烈的心火上浇汽油,自信上捅刀子。
“公司有事,马上回去。”靳昭烈不咸不淡的开口。
炎炎夏日,方叔愣是察觉到了一股寒凉之意,冻得他直打哆嗦,他侧头看了眼靳昭烈,得,又开始反复无常了。
知了的叫声不停歇,宾利车驶入了街道另一侧,与龙沫儿背对而驰。
龙沫儿并不知道她跑掉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同她完全没有看到停在路边的靳昭烈一样,她满心满眼都在担心自己的龙形显现,心里的焦灼让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能感觉到鳞片缓缓从手臂蔓延至背部,痒痒麻麻的感觉充斥着全身,对水的渴望让她的嗓子都干渴起来。索性她还具有龙的特性,能感知到水源在哪里。
街道两旁的香樟树如同绿潮倾覆,毒辣的太阳与高温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龙沫儿奔跑在空旷的柏油马路上,带着热度的风声过耳,裙摆随着她的奔跑扬起一圈又一圈的弧度,发丝轻摆,那卷发如海藻,荡漾着,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汗水不停从额头掉落,但是她却一刻都不敢停,快点,再快点。
鳞片渐渐蔓延到腿上,裙摆飞扬的时候,不期然露出双腿,若是有心人此刻观察必然能看到她双腿上已经开始泛红的鳞片。
她乃正统龙神后裔,原身龙形是为红艳光华,那是血统的象征。
因此她人身化龙的过程,便是从薄薄的龙鳞浮起,透明然后变成彩色最后成为最耀眼的红色。
现在身上的龙鳞已经开始泛红,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到转为艳红如血的时候,就挽回不了了。
她想象不出来,真的在人世间化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