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烈往下首一坐,“那范正阳就是个草包,孩儿略施小计,就将他的话套出些来了。”
杭天德脸上出现了些许热切之态,“我儿当真是亲耳听见了?”
杭烈不无得意道:“真如传闻中一样,见点女人就迈不开腿,喝了点儿酒就撬开他的嘴了。”
杭天德还是挺小心谨慎,“他真那样?别不是装的吧?”到底是官场多年,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信了范正阳,毕竟是宫里那位至尊的人怎么能派个纨绔子弟出来?
杭烈笑道:“爹呀,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还有个在翰林院待过的蒋欢成,那个蒋欢成,爹您可有印象?”
孰料一提起“蒋欢成”三个字,就让杭天德变了脸色,他岂能不“蒋欢成”是谁,当年他们同科,蒋欢成乃是年少高中,将他们那一科的人都衬成了老大难,还是状元。他略低了声音,“他是张先生的高徒,如今张先生总领内阁。”
杭烈笑笑,并不将人当回事,“爹,甭管那张先生,就算是张先生的高徒又如何?他人在杭州府,又拿我们如何?且私盐之事,又不是爹主导,就算是真查出什么,也难与爹扯上关系。”
杭天德眉头微皱,“最近少与季二打交道,待得风头过去才好。”
杭烈并不在乎,“爹,您太小心谨慎,难怪季二总与我说您胆小呢。”
杭天德绷了脸,“他放肆!”
杭烈喝了口茶,“爹,季二那侄女季元娘,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就来江南了,那是季家长房之人,当年据闻带着大把嫁妆去了京城,现今个儿是夫丧,不如让儿子纳了她为妾,爹觉得可好?”
未等杭天德说话,那陈氏就来了,“我儿有大志向,这事儿,为娘就应了你。”
杭天德却不乐意,“夫人,这如何可行,她还怀着身孕呢。”
陈氏到是一点都不在意,“给口饭吃的事,她一个人进了我们家,难不成还想由着性子来?”
陈氏还是对当年之事有些了解,“当年她还差点嫁了那袁三呢,可惜没成,让那傅氏横插一脚。”
杭天德思及袁三,不由有些犹豫,“夫人何苦安排那样的事,若袁三的女儿真有事,为夫岂不是要跟袁三……”
陈氏微有恼意,事儿没成,已经是她心头大事,可她到底是知府夫人,身后又靠着永宁伯府,自是有底气。“他袁三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娶了傅氏,又中了个进士而已,他只是侯府的庶子,难不成还能得罪了我不成?”
杭天德对陈氏之话并不敢有丝毫反驳,“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
杭烈自小看惯了杭天德对陈氏的言听计从,心里头却着实不把杭天德太放在心上,见状,颇有些不耐。“娘,听闻那季元娘之母是您的庶妹?可有此事?”
陈氏厌恶道:“是有此事。”
杭烈就有了心思,“不如娘请她来府里?”
陈氏有些不耐烦,“她那样的人,你直接纳了便是,岂能当客来府里?”
杭烈便起身来到陈氏身后,替陈氏捏着肩头,“娘,好歹她也是您的外甥女,我的表姐,我若直接上门纳了她,这杭州府里还不是要传儿子硬逼她为妾?”
陈氏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在她个眼里,别人都是草,只有她的儿子是个宝,而且是个聪明宝。她当下就笑了,“你呀,就随了你的意。”
杭天德也插话道:“还是儿子说的在理,这事儿还是谨慎些的了,省得叫人说嘴。”
陈氏闻言,就娇嗔地瞪他一眼,“行,都由着你们,我去给她季元娘下帖子。”
这边龙舟赛后,袁三爷就要带着人回了,跟往年一样,还是得了个第二,跟着他的一班精壮汉子都有些气馁,回回都第二,真是让人接受无能,只是人家得第一那队,真是超的他们不是一点点,都超了半个船身,这失败也得认。
与汉子们来说得失心是有点,但家中妻眷到是没那么些得失心,她们来杭州府那主要是开开眼界,凑凑热闹,碰着这难得的机会,硬是将杭州城逛出了朵花一般。
三奶奶傅氏吩咐着人收拾东西,还亲自去了袁澄娘屋里,见袁澄娘气色好了些,“五娘,可好些了?”
袁澄娘喝过三回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只是那脸上还有些浅浅的病容,“娘,女儿好些了。”
可这样子,三奶奶傅氏哪里放得下心,这杭州府虽离县里近,可一走也得好几天,马车再好,也是在路上,哪里有在家方便。她就怕在路上耽搁了女儿的病情,“这大夫开的方子还不错,见效还挺快。要不我们让你爹先带着人走,我就留下来跟你一块儿回去?”
袁澄娘缓缓地摇摇头,“娘,您跟爹先回去,女儿在这杭州府里还有事。”
三奶奶傅氏坐在床沿,沉默了下再问道:“可是那季元娘之事?”
袁澄娘凑近傅氏,“娘,女儿想看看她到底有个什么想法。”
三奶奶傅氏不肯应了她,劝道,“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个主意,我们回去了便是,与她不必交集,她还能如何?”
袁澄娘是个倔强的姑娘,“娘,她是容王的外室。”
傅氏已经听从她嘴里听过这事儿,“她是想拉拢你对付你大姐姐不成?”
袁澄娘笑道:“娘,女儿的铺子想要开遍这大江南北,因着这私盐之事,铺子关了些许,还养着些人,再不解决个,恐怕女儿这么些年的心血就要白费了。”
傅氏知道她的铺子,她也入了些股份,年年拿到的红利极为可观,只是她还有些犹豫。“娘知道你有大心思,只是这生意场上的事,娘也不懂,你要做吧,娘也是由着你。只是你也别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能收的就收。”
袁澄娘跟个小孩子似的吐吐舌头,“娘,女儿知道的,您就跟爹先回去吧,女儿这边有如燕呢。”
傅氏自是对如燕放心,“要是你碰到范正阳,要叫他表舅,可知道?”
袁澄娘顿时感激极了,她心里头也知道母亲傅氏对范家的人并有隔阂,却亲口说出让她叫范正阳“表叔”的话来,无非是指着范正阳的身份能给她挡挡灾,“娘,女儿会小心。”
“娘亲,阿姐……”
三哥儿袁澄明人还跑到,那喳呼的声音就到了。
他小脸儿通红,“通通”的跑了进来,明月在他身后追着,“三哥儿,您当心点,当心点,别跑快了。”
三哥儿袁澄明并未停下脚步,一个劲儿地跑到袁澄娘床前,兴奋地说道:“阿姐,你没去太可惜,昨儿个可好看了,本来想昨天回来跟你说的,你又喝了药睡着了,现在好点没?阿姐?”
袁澄娘笑道:“那三哥儿跟我说说怎么个好看法?”
三哥儿袁澄明就迫不及待地说起来,将他昨日见的都说了出来,听得袁澄娘不时地点点头。
待得三哥儿说完了,三奶奶傅氏领着三哥儿袁澄明走了,袁三爷嘛,自然也是不放心女儿,只是他向来比较内敛,如今女儿又大了,但他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见着还有些病容的女儿,又有些心疼。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女儿袁澄娘,“你铺子上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些银子不多,你先拿着。”
袁澄娘一看,竟然是一张千两银票,不由瞪圆了美眸,“爹,您哪里来的银子?”
这话问得袁三爷都不好意思起来,微瞪着眼睛,“难不成你爹连这点银子都没有?”
袁澄娘失笑,跟个天真的孩子似的,悄悄儿问道:“爹,您的私房银子吗?”
袁三爷轻咳了声,似乎在掩饰他自己的尴尬,“胡说,什么私房银子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铺子,这些都是铺子上挣的银子。”
袁澄娘哪里会缺银子,她要说缺银子,这天底下的大概有个七八成的人都得缺银子,“爹,您拿回去,女儿有银子呢。”
她一推,到是让袁三爷绷了脸,“你的银子归你的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跟你的不相干,还不收起来?”
袁澄娘见她爹似乎生气了,也只得收下银子,“爹,您放心好了,有如燕姐姐在,我没事儿。”
袁三爷转过身去,“把事办完了,就赶紧地回家,别耽搁,知道吗?”
袁澄娘脆生生地回道:“爹,女儿省得。”
袁三爷回了三奶奶傅氏身边,见傅氏瞧过来,他就背过身去,傅氏过来瞧着他,见他用袖子抹着眼睛,“可是哭了?”
袁三爷躲着她的视线,“没哭。”
傅氏戏谑道:“上回五娘离家时,三爷也流过泪;五娘回家时,三爷也流过泪。”
袁三爷这面皮薄,“根本没有的事。”
傅氏拉着他的袖子,“好好,三爷您呀没流过泪,您呀铁石心肠的……”
袁三爷道:“谁铁石心肠了?”
傅氏忙道:“不是三爷您。妾身知道您疼五娘呢,也不知将来五娘出嫁时,您会哭成啥样子。”
袁三爷绷了脸,“五娘才十四呢,说这事太早了。”
傅氏不跟他讲这事,反正她心里头有数,总不能真由着这疼女儿的亲爹将女儿弄成了老姑娘,到那时候再想找门好亲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