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娘到是不想去,当着朱姨太的面儿,她回了也没用,只得前往兰芷院去请袁五娘。
兰芷院在长房,朱姑娘硬着头皮过去,就见着世子夫人刘氏身边的项妈妈,未等她开口,项妈妈就拦了她,“朱姑娘,您这是往哪里走呢?您过来大奶奶可知道?”
朱姑娘虽底气不足,当着项妈妈的面,她漾开笑脸道:“劳烦项妈妈,是姨太太使我过来请五姑娘过去,劳项妈妈让一让。”
项妈妈狐疑地看向她,并不给她什么笑脸,只是板正着脸,一板一眼的问道:“姨太太怎么就要请五姑娘过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朱姑娘哪里知道朱姨太哪里来的底气,竟要请袁五娘过去,可想着朱姨太许是要给她撑脸面,不由得挺直了背,“我也不知,只是姨太太吩咐了我,我哪里敢违了姨太太的意思。”
项妈妈眼里掠过一丝不耐,“你在这里且等着,待我去回了大奶奶。”
有了项妈妈的这句话,朱姑娘哪里还敢再往里等,便是廊下再冷,还是得等着。这院子里丫鬟婆子都往她这边看过来,她俏脸生生地泛起一抹羞恼的红,叫她实在是有些下不来脸。
项妈妈没顾忌到她的脸面,施施然地到了世子夫人刘氏的跟前,朝刘氏福了个礼才道:“大奶奶,朱姑娘说朱姨太太吩咐她过来请五姑娘过去呢,也不知道姨太太都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使人跑到我们长房过来要请五姑娘过去。”
刘氏摆摆手,正让身边的管事娘子下去,闻言,她不由错愕地抬起头,“她是谁呢,还让五娘过去?”
项妈妈也道:“老奴也是这么想,真没想到朱姨太竟然敢过来这边儿还要请五姑娘过去。”
刘氏眼里掠过一丝嫌恶,老侯爷做的事,叫他们侯府面上无光,她当儿媳的哪里敢去指摘公爹。就上回朱姨太还告到老太太那里,好像她这主持中馈的还亏待了朱姨太,且当年老侯爷过分偏心四叔,她心里早就有了怨言,“你去问问五娘,看看五娘乐不乐意去。”
项妈妈一听,也点头。
刘氏见着项妈妈就要退出去,又将人叫回来,“给卫国公府的礼备好了吗?”
项妈妈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要紧事,连忙将礼单拿出来给刘氏过目,“大奶奶,您看这礼单可还有什么地方要添加的吗?”
刘氏仔细地看了看礼单,点了点头,“我瞧着还好,就这样吧,送去卫国公府,好歹他们如今卫国公府是跟永定伯府与永宁伯府沾亲带故了。”
项妈妈思及那张二姑娘就有点儿可惜,“老奴倒想着怎么就将张二姑娘许给卫国公府上了。”
刘氏冷笑一声,“永定伯府以为出了个贵妃就有底气了,如今到是眼神不怎么好,到将好好儿的姑娘嫁去卫国公府二房……”
项妈妈情知刘氏心里记着以前替侄子上门求娶过张二姑娘,被永定伯府所拒的事,也怪她自己怎么就提起这事了,她不由得暗斥自己一声,面上还是道:“老奴想着是不是卫国公府有什么好事儿呢,能叫永定伯府将张二姑娘嫁去卫国公府上。”
刘氏冷哼一声,“卫国公府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为了遮丑罢了。”
项妈妈都震惊:“张二姑娘投怀送抱了?”
刘氏不屑道:“她落入水里,被卫国公府二房的那个救起,有了肌肤之亲,还能不嫁?她不嫁,永定府还有未嫁的姑娘们叫她们怎么办,自是只能硬着头皮将她嫁了。她要是不嫁,只能青灯古佛了。”
项妈妈想想也是,自来都是千宠万宠的姑娘家,一下子就成了永定府的弃子。
她出去时慢慢儿地走兰芷院,见着绿叶在外头,刚要出声。
绿叶就看见了她,连忙道:“是项妈妈,可是来找我们姑娘?”
项妈妈笑着道:“五姑娘可在?”
绿叶道:“我们姑娘在呢,项妈妈您先等一会儿,我去回了我们姑娘。”
项妈妈并不托大,笑着道:“还请绿叶赶紧儿进去回了五姑娘,老奴就在这里等着。”五姑娘是三房的姑娘,没得总留在兰芷院的道理,可惜吴妈妈看不透这事,非得上前给五姑娘添堵,这会儿全家都去了庄子上。项妈妈有几分替吴妈妈可惜,但她决不会犯吴妈妈犯过的错。五姑娘嘛,她敬着就成。
绿叶掀开帘子进去,见着姑娘还跟往常一样看着话本子,也不知道这话本子里有什么叫姑娘看得专心,她便道“姑娘,项妈妈过来了呢,想见姑娘,姑娘可要见项妈妈?”
袁澄娘一点头,“有说什么事吗?”
绿叶摇摇头,“没有,我瞧着项妈妈似从大奶奶那边儿过来。”
袁澄娘略一沉吟,“让她进来吧。”
绿叶这才去请了项妈妈进来,项妈妈见着袁澄娘,见这颜色极为出众的五姑娘靠着大迎枕,浑身儿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样儿,叫她想起当年的三奶奶何氏来,只是五姑娘比三奶奶何氏更美些。“五姑娘,朱姨太那里使人过来请五姑娘过去,大奶奶作不得主,就让老奴过来问问五姑娘可愿意过去?”
袁澄娘轻笑出声,“项妈妈的说是谁请过去?”
项妈妈一滞,没敢对上袁澄娘的眼神,心里有点儿发虚,觉得五姑娘那眼神特别的凌利。她仔细地将话再说了一遍,“大奶奶让老奴过来问问五姑娘您,是不是要去朱姨太那边?”
袁澄娘作势要掏耳朵,又将手缩了回来,“你回去跟那人说,我没空儿。”
项妈妈应了声,“五姑娘,是朱姨太吩咐朱姑娘过来的。”
袁澄娘抬眼看向她,笑问她道:“那又如何?我要给她脸吗?”
项妈妈从未听过这么直白话,面上一滞,很快地就恢复过来,挤出个笑脸,“那姑娘您歇着,老奴去回了人。”
袁澄娘摆摆手,并不在意她。
朱姑娘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得项妈妈出来,她冻得手都发冷,脸更红,又不敢轻易走开。见着项妈妈出来,她连忙上前一步,双腿都冷得有点儿僵直,幸得身边的丫鬟将她给扶住了,她期盼地看向项妈妈:“项妈妈,五姑娘怎么说?”
项妈妈看了她一眼,“五姑娘歇着呢,你回去同姨太太说一声,就说五姑娘歇着呢。”
朱姑娘双腿几乎站不稳,“项妈妈,能不能让我亲见一回五姑娘?”
项妈妈便沉了脸色,“朱姑娘,你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姑娘,总不会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吧?五姑娘既歇着了,你就等五姑娘未歇着时再过来吧。”
朱姑娘听得心里一恼,作势要冲入院子里。项妈妈就对边上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婆子们就上前将朱姑娘给围住,不让她往里冲。
朱姑娘见状,就泄了气。
到是项妈妈有了几分恼意,声音也重了些,“朱姑娘请回吧,这里不是西院,不是姑娘能肆意的地方。”
小丫鬟实在是后怕,连忙轻扯了一下朱姑娘的袖子,怯怯道:“姑娘,还是回去吧。”
朱姑娘无法,只得回去。
项妈妈看着她回了西院,这才回去禀了世子夫人刘氏,刘氏一听朱姑娘还有意想闯进入院子里,不由得就有几分着恼,“不是说朱家是书香门第嘛,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家都是这样子?”
项妈妈心说哪里是什么个书香门第,哪家的书香门第会有个当姨娘的女儿,到也算是朱家运道好,真出了位会读书的大爷中了同进士,这才将门第往上提了提,当初不过就是个卖豆腐出身。“大奶奶,老奴就再也没见过这样儿的姑娘,上回咱们府里摆的水仙花会,朱姑娘还过来瞧过呢。老奴听说朱姑娘有意无意地想往男客那边走,指不定是看中谁了呢。”
刘氏面色一凛,“还有这事?”
项妈妈道:“老奴哪里敢乱说,不光这事儿,朱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都敢称五姑娘为妹妹呢。五姑娘到是理也没理她呢,要老奴说呀,五姑娘做的可对了,她朱家还能跟我们侯府论什么亲戚不成?”
这说的是实话,叫刘氏面上稍柔和了些,“五娘做的对,虽三房分出去,到底是侯府的亲孙女。朱姨太在西院里独大,那是公爹宠着她,可公爹再宠着她,她还是个姨娘,卖身入侯府的姨娘,跟我们论哪门子的亲戚。”
项妈妈心头一松,“好像大姑娘又给五姑娘下帖子了。”
刘氏对袁瑞娘不过就是面子情,且袁瑞娘如今是容王妃,更让她不喜了,“她都打的什么个主意,老太太那里怎么说?”
项妈妈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老太太让五姑娘先回三房呢。”
刘氏听着又是一记冷笑,觉得这老太太愈发的自私,“老太太好歹养了五娘这么多年,连半点感情都没有,这会儿,她不想着五娘去攀了高枝,就叫人回三房去,也不知道那几日巴巴地叫人过来的是谁。”
项妈妈连忙道:“大奶奶,可不敢这么说。”
刘氏早就看透她那位婆母的性情,为人最为自私,她叹了口气,“叫她回去就回去吧,我也不想碍了别人的眼,省得还以为我在中间拦着呢。”
她顿了顿,还是吩咐项妈妈道:“回头五娘回去,你去送送她。”
项妈妈就应下了。
那边儿朱姑娘回了西院,颇有点忐忑不安,见着躺着的朱姨太后,她更是不安了。“姑、姑祖母。”
见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儿,叫朱姨太忍不住啐了一口,“人没来?”
朱姑娘点点头,“说是歇着呢,都没让我进去见她。”
朱姨太气得将大迎枕往地上一扔,吓得锦红一愣,一愣后才敢去捡地上的大迎枕,这才捡回来,就让朱姨太一个瞪眼,她是抱着大迎枕,还是不抱着大迎枕,进退两难。
朱姨太气哼哼道:“真是跟杨氏一样的性儿!”
朱姑娘在朱姨太身边待了些时日,自是知道这杨氏说的就是那位面相有几分刻薄的侯夫人,没敢出声。
朱姨太心里头憋得一股气儿,见她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一样就十分的不喜,便训起她来,“你真是半点能耐都没有,连叫个人都叫不来。”
朱姑娘在家里也是父母宠着的姑娘,哪里有受过这种委屈,不光在朱姨太这里受委屈,在长房那里更受了委屈,想着这泪便流了下来,“姑祖母,她们不见我,我有甚么办法?她们都瞧不起我是姑祖母的侄孙女,要是我是侯夫人的侄孙女,她们还能不见我?”
这话气得朱姨太随手就夺过锦红抱着的大迎枕砸了过去,愤怒地吼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朱姑娘一躲,并未被砸中,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朝朱姨太一行礼,“姑祖母好生歇着吧,昨儿个祖母使人过来叫我家去呢,我这同姑祖母告辞了。”
朱姨太恼羞成怒,喝道:“给我滚,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