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变得安静了。
风,穿过凤仙胸前吊着的海螺,似乎在低声的悲鸣着。
空中的黑烟,如怒涛爆涌,时而汇聚为一个巨大的模糊面孔,泫然咆哮!
“无双大哥,对不起……”凤仙刚刚张开嘴,鲜血便不停的往外湍流而出:“是我拖累了你……”
“若是我不执著于来这里,或许你跟穆山都不会有此一劫,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
狂风愈的猛烈,似是谁在为谁的即将离世而哭泣。
满山的凤仙花,在狂风的呼啸下,冲天而起,纷纷扬扬,宛若凤凰翱翔,又似伊人泪妆。
吕布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低沉的温柔,道:“你知道这座山丘为什么会长满凤仙花吗?因为九天玄女怕刑天转世之后,会不知道怎么找到她,所以就在他的山冢上化为了凤仙花。因为她相信刑天一定会回来的,不为力量,不为复仇,单单只是……为了她!就像我,为了你!”
“嗯……我们都回来了……就像上古时期……”
凤仙只觉双眼愈的沉重,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了起来。恍恍惚惚间,似又看到夕阳染红天际,云霞流舞,大地之上,尸体堆积成的山丘上,一个身着淡紫裙裳,丝绦飘飘的仙女紧紧的搂着一具无头的尸体,静静的站着。
九天仙女低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杀黄帝?”
“他不该多管闲事,便是伏羲女娲,也不敢制定天神不能相爱的条例,他又有何德何能!他又怎可将汝分派到九天之上,独守那凄清寒苦,而又将吾贬到南疆深不见天之地,他……该杀!”
刑天腹部鼓动,惆怅迷惘道:“吾……吾要前往轮回转世……汝……”
“自是陪汝一同前往……”
九天玄女低声的吟诵着,以山川江海为盟誓约,以无穷天地为见证,坚定而又执着的许下这个生生世世都无法解开的咒语:“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刑天,千年万年以后,可能记得今日之誓约?”
刑天指天立誓道:“吾之血,流遍此山。无论何时,他朝此山花开之时,便是相聚之期。”
“花开之时……相聚之期……”
朦朦胧胧之间,凤仙似乎看到朵朵飞红,随着他们,一起坠入炽灼炙热,岩浆喷吐的火山之中。
…………
穆山眼睁睁的看着,右手依旧挥剑抵挡着重重剑光,早已脱臼的左臂,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使下,竟是一点一点,顽强的举起,朝着凤仙被淹没的地方,手指艰难的抠动着,似是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身影。
穆山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眼眶里,忽然像有什么在熊熊燃烧着,比远处的火山更为滚烫、疯狂!
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似是十几年的情感,在一瞬之间,被人活生生的从灵魂里抽走,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冰凉,欲说还休!
“原来,他才是你真正的目标!”
穆山眦目欲裂,钢牙咬得出血,愤而对天怒吼道:“黄帝,为什么,他已经不再是刑天,即便你真想找他报复,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来!为什么一定要拉我妹妹陪葬!为什么!”
穆山独自嘶吼,如同一头被逼上绝路的野兽。
剑光“嗖嗖”穿刺不休,似是不将所有仍然存活的生灵彻底灭绝,誓不罢休。
山丘上,众多兵将全部驻足凝望,高擎手中兵刃,如同凯旋而归的王者之师,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啸声,沸油一般倾泻在穆山本已愤怒到极致的心头上。
无数的剑气不停的在穆山的躯体上贯穿着,千疮百孔。然而此刻的穆山早已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四肢条件反射式的抖动着,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唯有一把利剑高悬铮鸣。
“辟邪……或者该称呼你为盘古斧……”
穆山静静的凝望着那把利剑,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无足轻重:“看来这里会是我们的最终墓穴。能跟刑天葬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了……”
利剑依旧铮鸣,似是想要诉说着什么。剑刃上黄芒闪动,隐隐形成一行穆山印象深刻的雄浑字体:
脉如大地,本无一物,断续交叠,浑然自如,万灵之初,孕育其中,厚积薄,生生不绝!
穆山喃喃的念叨着,恍若梦呓,刹那间像是有种奇特的感应在心中滋生着,仿佛天地之间的至理正在向他展开朦胧的面纱。
穆山不由自主的往前迈动双脚,一步又一步,似是一个虔诚的朝圣者,执着的走向那把竖悬于空的利剑。
“咚……”穆山的身影,如同石子投入湖面,在剑身上荡起了层层涟漪,而后完全没入利剑之中。
恍惚间,穆山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颗脆弱的种子,深埋于厚厚的泥土里,伴随着潮湿和黑暗,艰难的等待着光明和温暖的到来。
“究竟生了何事?”
山丘处,力牧皱眉眺望,只见空中的穆山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任由满天的黄色剑气在他的身上来回切割着。
黄光,逐渐在穆山手中的辟邪上氤氲着,高贵而又神秘。
力牧双眉合拢,从那逐渐弥漫的熟悉黄光之中,他看出了一丝的不祥和危险。
“这种感觉……”力牧望着空中暴涨开来,将穆山完全吞并,逐渐成形的黄光,失声惊叫道“轩辕剑……。不可能……,世上怎会有两把轩辕剑!”
空中,黄光聚拢堆叠,线条逐渐清晰明朗,俨然就是另一把由乱石拼凑而成的轩辕剑,横亘天际!
黄色剑光,不停的冲入那把突兀出现的轩辕剑中,片刻后再次从轩辕剑中冲出,化为一把把更加厚重沉雄的宝剑,朝着下方呆若木鸡的兵将飞泻下去。
“呃……”
无数的剑光,如雨泼洒而下,密密麻麻。山丘上的兵将,猝不及防下,顿时出声声惨呼,但凡被利剑射中之人,顷刻间便开始风干,石化。保持着错愕和迷茫的神情,静静的化为一尊尊雕像,站立于山丘上。
“真有一套,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力牧挥手拨开射向他的剑气,目光扫过空中飞来的五人,道:“此子身上有些门道,吾等先合力将其擒下,再做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