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覆雪,皑皑迤逦于遥远的地平线上。
而在山脚之下,飞雪之中,插满了边、韩、李、马、阎五家旗帜的金城正孤寂的伫立着,无声的凝注着远在百里之外,庞杂聚拢的西凉联军部队。
“呜呜……”苍凉雄健的号角,连绵不绝的起伏在广袤无边的雪地上。
银装素裹的万里雪地,此刻正被两批被密密麻麻的士兵所占据,万千马蹄隆隆响起,仿佛一把无形的大锤,狠狠的敲击着大地,叩击着人心。
人马随着号角行进时出的嘶吼之声,更是如同惊雷阵阵,频频响起,令人在热血沸腾之余,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惶恐惊惧。
天空依旧飘洒着绵绵的雪花,轻轻的栖息在两军将士的随身皮甲上,眉睫上,将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冻成了铁青色。如此严寒气候本是不该用兵,只是双方此刻早已卯足劲儿想要一决雌雄,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公瑾,你觉得此战我们有多大的胜算?”高高筑起的指挥台上,穆山正举目远眺着身下的两股漆黑洪流,己方虽是依托着营寨,布成了防御的阵势,然而士兵大都萎缩着脖颈,拿着兵器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气候的寒冷,还是内心的恐惧。
而对面的叛军,泾渭分明的呈现四个雁行阵,遥遥的竖起四根大囊,上书边、韩、阎、李,虽然旗帜五颜六色,互不统属,然而人马大都彪悍,挺进之时,不仅一路高歌怒吼,而且手中的兵器还在有节奏的拍打着盾牌,气吞万里如虎。
初次对比了双方的士气军心,穆山心中在担忧之余,还暗暗庆幸自己先前无比英明的将秀娘和司马雨尘留在了水神村。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此刻叛军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声势自然夺人,然而此等状态又能持续多久?”
穆山顺着周瑜的眼神,从一脸铁青转为苍白的张温身上扫过,明白周瑜是在顾忌他的颜面,当下口不对心的应和道:“不错,只要敌方的进攻受阻,到时候就轮到我们反击了。”
“车骑大人,兵凶战危,此处还是交给我应付吧!”皇甫嵩淡淡的扫了张温一眼,而后大步上前,高声喊道:“令旗手,挥动红炽猛虎旗,传令孙坚所部,外围布阵,务必遏制住西凉铁骑的冲锋之势!其他各部,原地待命,但有后退半步,斩!私下议论者,斩!”
红旗如火,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于那烈烈风中,随着令旗手的舞动,来回跳跃,威势凛然。
“江东猛虎,初阵就亮出了我军的中坚力量,是否……”穆山望着下方如同揣急河流一般涌出阵营的军队,心中对于皇甫嵩的决定不免有些异议,刚想说他有些草率,可是一想到他之前的布的命令,还真不敢以身试试他的军法。
“初阵关系着我军的士气战意,若是被西凉铁骑一冲而散,那么接下来就成了全军溃退的局面,所以初阵绝不能失利。遍观军中,能当此大任者,唯有孙坚将军从江东带来的,历经战争锤炼洗礼的雄师劲旅。”
“轰轰……”周瑜解说之时,敌方的铁骑已经开始加,万千骑兵一起奔跑,那阵势之恢弘壮观,直看得穆山瞠目结舌,心弦像是被人拉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便要在对方的铁骑轰鸣声中彻底崩碎。
地面的雪花在那股浩瀚如怒海狂涛的铁骑震动下,不断的往上跳动,就连此刻站立的指挥台,仿佛也成了寒风中饱受摧残的瘦弱女子,瑟瑟抖。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穆山默默的计算着双方的距离,直至敌方铁骑进入孙坚部队的弓箭射程时,只见满天的箭簇,密密麻麻,恍如蝗虫过境,飞掠而去。
“好……”期待之中,人仰马翻的情形,确实出现了,穆山刚刚涌上嘴角的笑容,随着敌方铁骑的渐渐逼近,再次凝固。
一些被射中要害落马的骑兵,自然是难逃一死,然而另一些只是被射中肩膀、大腿的骑兵,却有着令人敬畏的血气和凶悍。他们竟是连哼都没有哼过一声,径自拔下身上的箭矢,搭弓拉弦,朝着孙坚的部队攒射了过去。
虽是早就听说过西凉铁骑的彪悍,只是穆山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悍勇到如此地步。
“布阵!”孙坚的吼声,刚强之中,同样带上了一丝的颤抖,想必他也没有料到敌方的铁骑会精锐到如此程度。
“顶住!”孙坚身先士卒的抄起一面半人多高的盾牌,牢牢的拄在雪地上,而后孙策则将手中的盾牌叠加到孙坚的盾牌上,其他士兵同样干净利落的布置盾阵,于须臾间筑起一道钢铁城墙,拦下敌方铺天盖地的箭矢。
终于要硬拼了吗?
凡的视力,让穆山将下方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却也正因如此,穆山比起别人更加的担忧惶恐。急冲而来的战马,本身的冲击力,再加上它那重逾千斤的体重,以及马上将士拼尽全力的砍杀,那股磅礴的力道,又岂是一般的士兵所能阻挡的。
“刺枪!”仿若猛虎咆哮的怒吼声中,无数杆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长枪,从盾墙的缝隙之间攒刺而出,那映射着冷冽阳光的枪尖,使得孙坚的阵势犹如一只庞大的刺猬,冷冷的迎上了西凉铁骑的獠牙。
“嘶嘶……”长枪从不同的角度刺入冲锋而来的战马,片刻之间就将冲在最前的骑兵撂倒,嘶吼尖叫声中,再次迎向了后方前仆后继的西凉铁骑。部分冲开了孙坚盾阵的骑兵,也在四五个士兵的合力扑击下很快的销声匿迹,而被打开的缝隙,在眨眼之间又被其他的士兵堵得水泄不通。
孙坚的部队虽是背靠寨门,然而其他三面依旧在对方的铁骑冲击下,危如累卵。被寄予厚望的弓箭兵,立于营寨的壁板上,拥有居高零下的优势,却仍是被敌方精于骑射的士兵死死的压制住,难以挥出其应有的杀伤效果。
敌方的一杆写着李字的青色大旗下,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人,淡淡的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喊道:“标枪!”
而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场中顿时响起急促尖长的号角声,更远处互不统属的其他部队,听到那号角之后,迟疑片刻,同样应和了起来。
“嗖嗖……”点点寒光,密如牛毛,带着撕裂长空的高亢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如雨打来。
“咔咔……”那灌注了敌方浑身力道的标枪,带着箭矢难以比拟的贯穿特性,纷纷从孙坚士兵的盾牌上穿透了过去。
尝到了甜头的骑兵,立即放弃了横冲直撞的打法,围绕着孙坚军绕起了圈子,利用马匹的冲击惯性,不断的将手中的标枪投射出去,收割着一条条对他们来说廉价至极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