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罗王的行宫很大,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座山丘的山顶,但这里似乎连着某个特异的空间,白玉侧过头时,并没有在桃树林的边界处看到其他山峰的影子。;l+
很好,这是个跑都跑不出去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的放松了捏着被角的手指,克制住涌上后脑的眩晕感,谨慎的再次对上了那只红发妖魔的眼睛。
恶罗王的手指被酒葫芦的碎片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伤口很快便愈合了,但蜿蜒的血迹依旧流在他的手掌上。
视线对上时,那妖魔像是被挑衅了一样猛地站起来,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站在原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时野公具有丰富的对敌经验,虽然大多是她一边倒的碾压,但一开始教导她体术课程时,泽法就曾严肃的告诉她一句话。
“如果恐惧的想要退却,就永远不要直视野兽的眼睛,如果你想要同它战斗,那么记住,永远不要做率先移开视线的人。”
白玉对此的理解类似于对峙,说玄乎点就是气机牵引什么的,据说这技能练好了,光靠眼神能把对手生生吓成怂比。
时野公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战斗力有很清晰的认知,所以并没有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只是用自己一贯的猎食者心态,稍微揣摩了一下鬼王现在的想法——如果她还是一言不合就能沉掉一座岛屿的海神克斯莫罗,面对一个被自己抢回来的美人时,会希望对方是个什么神态呢?
反正什么神态都比唯唯诺诺的哭哭啼啼要好。
第一步,先做到不卑不亢的面对,至于第二步……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初见时,山治先是平地摔,然后如同发了花痴一样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发呆。
索隆锲而不舍的举着竹剑拳打脚踢,罗好像哭着是咬了她一口,艾斯……艾斯是哭着拳打脚踢并咬了她一口。
此时此刻,因为情感淡化太过的缘故,时野公一时之间居然已经想不起自己那时的心情,自然也就分辨不出哪种模式更让她觉得有趣。
不过貌似【咬人】出现的频率比较高啊……
这么犹豫着,她的眼神便不自觉的在恶罗王的脖颈和手臂之间游弋了下。
到时候是咬手背……还是咬肩膀啊?
陷入了微妙选择恐惧中的时野公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恶罗王看着那截粉红色的舌尖,暗色的瞳孔猛然收束成了针尖大小,一股不可言明的香气像是冲破了开关一样冲进他的鼻腔,引得他喉咙里再次出现了渴血的幻觉,似乎连胃袋都因为这份渴望疼的收缩了起来。
切。
红发的鬼抬手挠了挠肩膀,烦躁的走下了台阶,看似慢悠悠的晃到了床边。
“喂。”
白玉眼前猛地出现了一片黑影,红发如血的男性妖魔眯着眼睛将手掌举到她面前:“本大爷的手掌流血了。”
时野公虽然看到了血迹,但并没有找到伤痕,所以只能假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已经恢复平滑的皮肤和尖尖的长指甲,然后十分自然的再次抬起了头。
恶罗王生生从那副毫无变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股茫然。
“我都忘了……”
红发的鬼嗤笑出声,用舌尖舔着自己的犬齿,说:“你还没有见过男人呢。”
他意有所指的挑起了一边眉毛,强调:“各种意义上的‘见过’。”
说这话的时候,那股由心而发的愉悦藏都藏不住——白玉甚至在这货的眼角眉梢读到了一种微妙的骄傲感。
恶罗王见她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便伸手在她眉间磨蹭了一下,见白玉惊异的望向他,又立刻板出一副邪佞的样子,倨傲的抬起下巴,轻慢的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畔。
还未干涸的血迹染顺着指缝沾上了少女淡色的嘴唇,粘稠的血液像是掺了水的胭脂瞬间填满了唇纹,妖魔双眼火红的盯着血液细微的流向,中指尚还压在她的嘴角,食指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向上挑。
她的嘴唇很软,比他想象中温度要高,甚至比一般的人类触摸起来还要温暖,他的手指很轻易的破开了轻轻闭合的牙齿,摸到了她湿软的舌头。
空气中漫出了一股细微的血腥气。
白玉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这妖魔不知轻重的锋利指甲划破了她的舌尖。
很好。
在被疼痛唤回神智的那一刻,时野公终于顿悟了这只妖魔一开始的意思:这男人刚才的动作,大约是希望她帮他把手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用舔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舌头还在流血,就算她真的放下了节操,真的能把那些血迹“清理”干净吗?
如果就这样僵着不动,这货会直接撕了她吗?
要节操还是要命呢……
再次陷入了微妙选择模式的时野公,第二次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正好舔到了恶罗王的还压在她嘴角的手指。
红发的鬼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收回手掌,下一秒,巨大的力道伴随着脱臼一般的疼痛袭上了她的下颌,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时野公久违的听到了自己颈椎发出了哀嚎似的脆响。
恶罗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扯了起来,在白玉觉得自己正要因为这个动作被扭断脖子时,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没有任何温和的安抚或是试探,恶罗王迫切抚慰着自己干渴的喉咙,用力的吸允她薄荷味的舌头,放在下巴上的手掌捧住她的脸颊,一下一下的磨蹭着白皙柔软的肌肤。
细小的血腥味只会不断挑衅鬼的观感,恶罗王知道自己的犬齿划破了她的嘴唇——但比起想象中将她抱在怀里饮酒的画面,他确实更喜欢现在直接把舌头伸进她喉咙里的活动。
这是时野公接过最疼的吻。
这个男人像是吸取生气一样猛烈的吮走了她肺部储存的所有氧气,加上鬼的凶性是天生的,就算在不伸舌头的时候,恶罗王也克制不住等会儿就要咬她一口。
调戏了一辈子小年轻的时野公头一次体会到被人亲到腿软的感觉。
她的眼角出现了生理性的眼泪,眼前一阵一阵的冒白光,这幅震惊又茫然的情态很好的取悦了鬼王,于是他抬起手,用轻柔到可怕的力道慢慢的开始帮她擦眼泪。
白玉下意识的捏住了他的手腕。
别的不说,他的指甲实在是可怕,挨着舌头就是一道口子,戳进眼睛里她怕是得血溅当场。
因为还在缺氧,这个阻止的动作轻的像是抚摸,恶罗王看着她晕红的眼角,将这小小的碰触归结于不安和恐惧,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都陌生的柔软情绪,最后更是因为难得见到了她可以称之为“撒娇”的动作而笑出了声。
时野白玉被恶罗王一厢情愿的压进了怀抱,耳廓贴着他不断震颤的胸膛,双眼迷蒙的大口喘息着。
想笑就笑吧,要是还在上个世界,刚才那下我能直接把你抡起来砸到墙上!
恶罗王笑着笑着觉得没劲,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退后一步盘腿坐在了地上,撑着白玉的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哄孩子似的给她拍背。
室内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山风乍起,浅色的花瓣飞舞着飘进露台,恶罗王的下巴搁在她头顶,指缝间缠绕着她黑色的头发,撑着脑袋懒散的打了个喷嚏。
“桃花好看吗?”
“……”
事实上,因为恶罗王的动作还算标准,时野白玉这会儿差点让他拍睡着了,所以在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之后,时野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揣摩人物心理,于是她怔愣着说了句真话。
“我对桃花过敏。”
她倚着的这个胸膛瞬间僵硬了起来。
下一秒,恶罗王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在她耳边吼了一声:“不是你自己说、说想要看一大片桃花一起开放的吗?!”
时野白玉几十年没被人吼过,下意识便不耐烦反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说完她就后悔了。
然而妖魔的反应相当出乎意料:恶罗王因为她似乎生气了的样子变得更加僵硬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一样憋闷的清了清喉咙,然后退避了似的躲开她的视线,侧过头恶狠狠的切了一声。
【某年某月清晨,玉姬坐在回廊下,对侍女说:这个天气适合出去踏青,要是能看到桃花就好了,若是有连成片的桃花林……就更好了。】
白玉没一会儿就想起了这件事,但她当时之所以说这句话,就是因为她对桃花过敏——所以不能去看,只能靠想。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白玉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她从来没有学过讨好人,就算想扭转气氛也找不到方法,谁知道恶罗王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挺强,他神色不明的发了会儿呆,撑着手臂便站了起来。
白玉被他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的在半空中找稳了平衡。
接下来的空间移动非常迅速,妖魔黑底带着红纹的和服捂在她脸上,白玉连下了几级台阶都没数清楚,便再一次被他搁在了腿上。
这是个非常巨大的座椅,看样子完全可以当床用,恶罗王向后一靠,伸手去扯旁边挂起来的巨大帘幕。
那神情中带着股必然的期待和展示性的骄傲,抬手间便将看起来就很厚重的布料扯了下来。
黑暗跌落在地上之后,露出了藏在后面铺天盖地的晚霞。
红发的鬼长着黑色的指甲,但他的掌心却攥着明艳的橘黄,泛着光华的布料由深到浅,底端晕着灼人的红色,看起来如同他刚才那一下直接伸手扯下了天边的火烧云。
这是白玉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件可以名副其实被称之为珍品的衣料。
男人扯过那片云霞,志得意满的在半空中展开,又轻轻的合拢五指,让那片红色轻飘飘的落在她肩头。
时野白玉保持着僵硬的坐姿面朝恶罗王,木然的转过头去向下看。
那片云霞自她后颈起始,沿着腰线一路下落,尾端长长的拖在地上,一连滑落了好几节台阶。
沾到光线的地方笼着一层金光,每一寸上都绣着细密的花纹,但仔细看来,又和晕染的颜色如出一辙。
还真是……
恶罗王看着她惊叹的表情,总算是满意了些,揽住她的腰颠了颠膝盖,用可欠打的语气问说:“这回怎么样?”
“很……好看。”
时野白玉面对这件奇异的衣服,突然产生了一种正在做梦的不现实感:这妖怪……莫不是暗恋她?
怀抱着疑惑的时野公在行宫里过了三天,鉴于没有大量的数据支持,她也没法分析出恶罗王具体是怎么想的。
第四天一早,恶罗王叼着个果子困兮兮的来通知她:今天该举行婚礼了。
白玉一脸懵逼:……结婚?和谁?
红发的妖魔一挑眉毛:你还想和谁?
因为晚上就要举行婚礼,午饭只有恶罗王端来的一碗红豆年糕汤,白玉从头到尾都很配合,权当自己是在做梦。
——她明明是是来剿匪的,现在一转眼就变结婚了。
到傍晚时,一只毛球样的妖怪从窗户爬进来,一言不发的跳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白玉看着他螺旋一样的眼睛,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稍微打扰您一下。”
毛团鞠了个躬,低着头说:“恶罗王大人是非常强大的大妖怪,强大的可以动摇神明,我们都很崇拜他。”
白玉的额角已经开始出汗了。
夜鸟抽了抽鼻子,仿佛非常委屈的样子,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人类公主的眼睛。
他说:“弱小的你,有什么资格跟随在恶罗王大人身边呢?”
因为一直都很强大的缘故,时野白玉从来没体会过这种程度危机感——哥尔·罗杰当年也不过是为了威慑,从未有过想要她死的心思。
好可怕。
当那团毛球掐住她的脖子时,除了生物本能叫嚣着的恐惧,时野公还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愤怒: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鬼,妖怪,大的小的强的弱的,还真是谁都可以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了是吧?
稀薄的空气让她眼前出现了幻觉,夜鸟期待的看着她涨红的脸色,神经质的开始自言自语:“快死了吗?太好了,既然想要留下你,那恶罗王大人一定很喜欢你的这幅身体吧,我要是吞噬掉了这张脸,恶罗王大人一定也会记得我的,对吧?”
意识无限制的上漂,时野白玉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她看着满怀期待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妖怪,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恶罗王好歹有张脸能看,她对美人一向宽容,但现在这个算什么?
扭曲的,丑陋的,自卑又神经的……
这东西真的有什么资格夺走她的生命?!
夜鸟没有等到回答,但并不气馁,他更加用力的捏紧人类公主的颈项,继续自然自语道:“没关系的,其实婚礼就足够说明一切了,吞噬掉你的——”
“滚……”
“嗯?”
夜鸟歪头贴近人类公主的嘴巴:“你说什么?”
沙哑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回音:“滚、滚开……”
“才不要呢。”
夜鸟在她额头上轻柔的拍了拍:“乖乖死掉吧,我会替你陪伴在恶罗王大人身边的。”
“呵……”
“你笑什么?”
刹那间,有冰凉的手掌贴上了夜鸟毛球一般的身体,他看到那双布满了红血色的眼睛猛地挣出了神采,神色狰狞的公主像是看着什么垃圾一样扯出了冷笑。
那一瞬间,有什么迸发出来的声音冲破了云霄。
【我让你滚开!】
不可见的波纹轰的炸裂开来,可怕的威慑力横扫而过,山间林木,野兽妖魔,连高坐于王座上的恶罗王,都被这股声浪冲击的直接失去了意识。
而直面这股力量的夜鸟,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听到了自己失衡的心跳,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感中丧失了所有的感知。
——会死的。
他看着公主漠然的眼睛,一寸一寸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磕磕绊绊的从床头跌落在地上,陷入黑暗前,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还在不断提醒他:
违抗了这个人的意志,他一定会死的。
冲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时野白玉撑着床头立柱撕心裂肺的咳嗽着,颈侧被夜鸟毛发穿透的地方已经泛起了青黑色。
她透过糊成一团的眼泪看向自己的掌心,虽然还在发着抖,却不能自控的笑了起来。
“霸王色的……霸气?”
【你的灵魂保留着你得到的一切力量,只要身体拥有足够的资质,就可以发挥出来】
她笑着笑着就倒在了床上,觉得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色块都可爱了起来。
——时野白玉这个大小姐的身体,原来还拥有注定成为王者的命格吗?
她的身体还算养尊处优,第一次霸气觉醒的虚脱感很快就过去了,时野公撑着膝盖站起来,抬脚踢开夜鸟,适应着在屋里走了几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空气中的水雾里感觉到了熟悉的亲近感。
这地方挺大,昏了一地的妖怪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现在不跑,还真准备留下结婚还是怎么的?
顺着直达行宫中心的大路走,很快便能看到一片迷雾,白玉猜测尽头应该就是出口,无奈她现在腿软的不行,走一步滑三步,没两下直接跌了一跤。
她能听到大路上传来的脚步声,同样能看到一团蓝色的鬼火,但惯性这东西不由人,衣服被树枝勾住都没减缓多少速度——她是跌跌撞撞直接摔在路上的。
三步之外,木屐敲打地面的声音顿住了,白玉的眼角感到了冰凉的热度,她撑起身体的动作不由的僵硬了起来。
蓝色的狐火。
这是巴卫。
一阵阵香风伴随着酒气吹过,时野公懊恼的用小拇指抠了抠地表松软的土层。
——话说恶罗王要结婚的话,这家伙不应该当伴郎陪在大厅里吗?这幅临时从花街赶回来的样子真的合适吗?
这漫山遍野睡死狗一般的妖怪但凡让这狐狸看到一个,她八成就要被狐火烤了。
于是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时野白玉做了一个决定:要么……对他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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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第一次见到那只小妖怪,是在从花街回行宫的路上。
恶罗王突发奇想说要娶一个人类,他在【弄死那个人类】和【干脆别管了】中间犹豫了两秒钟,最后选择喝自己酒,让恶罗王胡闹去吧。
酒醒之后已经到了下午,花街的狸子小姐文静的坐在一旁打扇,他揉揉鼻子坐起来,披上羽织便往回赶。
黄昏是逢魔时刻,山间人类的痕迹几乎没有,倒是有些妖力不强的小妖怪会选这个点现身,他走了一路都没碰到几个,转念一想恶罗王都大言不惭要娶个人类公主了,再为他的公主驱赶一下附近的小妖怪也是正常。
一个哈气没打完,一抹艳色从天而降。
她是真的很狼狈。
巴卫见多了这样的妖怪,他们远比野兽更加在意弱肉强食,弱小的妖怪不止长大困难,动辄便会成为强者的口粮,类似人类的外形不代表同样具有人类所认同的道德观念,有憧憬着人类的小妖怪,同样也有学会了人类丑陋**的妖怪存在。
白发的妖狐打量了一下气息微弱的女性,猜测她可能是不远处那条梅川里刚刚诞生的小妖怪,估计是所有的力量都拿来维持容貌了,所以妖力弱的不行,水流的气息非常淡薄,脸色也十分苍白。
这应该是恋慕着恶罗王的妖怪吧。
巴卫啧啧有声的感叹了一番:看看恶罗王造的孽,娶个人类算什么啊,这么多美貌的女妖排队等着你呢。
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只要稍稍垂头,便可以看见她白皙的后颈,乌黑的长发沾了几片叶子,因为遇到大妖怪的紧张,甚至不自觉的蜷起了手指。
细白手指看起来柔软可口,骨节用力的发白,染了色的指甲捏住地上杂草的根须,瑟瑟发抖时,无端带了股惹人怜爱的怯怯。
明明刻意穿了华丽精致的衣服,看起来也专门梳理过头发,但现在全都乱成了一团,衣领像是被其他妖怪拉扯过,肩膀上露出的地方还有被妖力侵袭的痕迹。
也对。
狐妖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她的发顶,长得这么惹眼,八成是被同来的其他女妖欺负了吧。
这么一想,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干脆别去参加婚礼了的冲动——脑子进了水的兄弟,必然哭哭啼啼的人类公主,智商不怎么高的手下们,还有为鬼王争风吃醋的女妖。
很好,太热闹了,热闹的他想一想就头疼。
小妖怪已经开始发抖了——巴卫猜她可能快要吓哭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委屈的,但妖狐并不在意这个。
他只是淡定的侧了侧身,决定赶紧去大厅露个脸,然后在恶罗王真的闹起来之前麻溜的回花街去。
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有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衣角。
那两根抠过泥土和草根的手指头此时正捏在他淡青色和服的下摆上,因为拽的足够紧,卡在她指缝间的青草因为挤压失去体内的水分,而淡黄色的草汁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在他钟爱的桨染图案上留下痕迹。
哦,干脆吃了她吧,巴卫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羽织,冷漠的这样想着。
下一秒,得寸进尺的水妖扯着他的和服抬起了头,小心翼翼的给了他一个笑容。
巴卫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旋风卷起了那些恶罗王最近搞来的花瓣,她笑起来的画面以一种奇怪的韵律在他眼前铺展开。
那些粉红色的小东西打着旋遮住了他的视线时,那个笑容从一片粉色之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以一种很慢的速度展开。
弯起的嘴角、苍白的肤色,带着伤口的嘴唇,还有盈满水光的蓝眼睛——巴卫曾去梅川游玩过几次,那条河川的水面大约也蓝不成这样。
她看起来像是被河川钟爱而诞生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巴卫怀疑甚至怀疑她是梅川孕育出的神明,那条浅浅的河流将自己的一切精华拢在一起,慷慨的滴在了她的眼睛里。
那只水妖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全心全意的映着他冷淡的脸,巴卫被那个神态烫了一下,然后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她也许不是因为恋慕恶罗王而来争宠的,而是为了见另一个让她想要全心全意看着的男人。
她的笑容很快消失,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巴卫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伤口,唇瓣间若隐若现的舌尖上似乎也有一道红痕——很好,她也许不是被嫉妒心强的其他女妖欺负了,而是被婚宴上那些顺水摸鱼的杂碎占了什么便宜。
这个认知让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自顾自执行套路的时野公用力的羞涩着,因气氛太过压抑,她斟酌着唤了妖狐的名字。
“巴卫……大人。”
声音里带着股小心翼翼的不确定,中间还打了个磕绊,让人不禁怀疑她要做多少心理准备,才能完整的念出这个名字。
名为巴卫的妖狐从嗓子里回了生不轻不重的哼笑。
妖狐冰凉的手抵上了她的耳廓,白玉感觉到有根手指缠起了她的头发,下意识偏过头去,又立刻被狐狸不轻不重的捻着下巴扳回来。
他磨蹭着她冰凉的嘴唇,指甲有意无意的剐蹭着她嘴角的伤口。
“为了在恶罗王面前出现一次,便被欺负这个样子,后悔吗?”
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巴卫不知道那种愉悦是怎么回事,但他从那股茫然中读出了她的想法:她并不是为了见恶罗王一面,才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一向随心所欲的狐妖低声笑了起来,接着,他很明确的从水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痴迷,接着她又倔强的抿了抿嘴唇,躲开视线不再看他。
多可怜啊,巴卫感受着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像是透过表象感受到了一颗拘谨又脆弱的心。
她连看着他久一点都会发抖,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打扮成那副样子,从梅川一路走过来呀。
这种微妙的怜感伴随着一阵奇异的优越感冲击了妖狐的心脏,他终于有心情询问一下她的过去了。
“你从梅川诞生多久了?”
时野白玉愣了一下:她的参考角色只有迷路的农家女和迷路的贵族小姐两种,鉴于气质和前者不搭,她从头到尾其实就准备了一份剧本。
梅川是……哪里的地名吗?
白玉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这张标准线上的美人脸,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之前的剧本,顺水推舟的回答说:“三个月。”
——巴卫身上这件和服一共印了三朵牡丹花。
“三个月啊,”妖狐叹息着摸了摸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说:“怪不得呢。”
刚刚诞生与河川中的少女,美貌、孱弱,稚嫩又小心翼翼,水滴似的一碰就碎。
“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托恶罗王常年不着家的福,巴卫也开始了漫长的游玩历程,哪的风景好就去哪,困了去花街一觉到天亮,三个月前还是寒冬,他去梅川赏过好几回梅花。
这个问题对于非实战间谍来说难度系数有点高,时野公在根本没搞清楚梅川是个啥的情况下,避重就轻的编了个紧扣第一题的答案。
“在我……还在梅川的时候。”
说完白玉自己先愣住了:话说按设定我什么时候离开的梅川?
不对,我现在是个什么人设?
她自顾自的懵逼着,狐妖却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十分开心,神情放松又明朗,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悦了一样,用压抑不住笑的声音重复说:“多可怜啊。”
——多可爱啊。
还存在于河川中,尚且没有形态的时候便傻傻的看着一个人,全心全意变成可以接近他的样子,结果胆子小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兴致来了,毫不犹豫的便放弃去参加恶罗王那个在他看来儿戏一般的婚礼,伸手揽过梅川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去你出生的地方看看。”
白玉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笑脸,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了某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巴卫不去行宫,代表她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她并不知道自己按设定是在哪出生的啊!
这狐狸等会儿要是让她指路怎么办?
狂风乍起,幽暗的狐火照亮了山间的小路,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白玉隔着巴卫猎猎作响的长袖,看到了一条隐藏在山谷间的小河,因为地势缘故,河岸的两边长着成片的梅花树,此时花已经谢了,但还有股未散去的想起氤氲在水面上。
她猜这八成就是梅川了。
随着视线中的小河逐渐放大,抱着她的狐妖慢悠悠的落在了一棵大树上——看起来似乎是樱花树——他靠着树干,脚踩着粗壮的枝桠,将她放在了自己怀里。
巴卫的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背上,脸颊贴着她的发顶蹭了蹭,用一种心疼和可笑兼具的奇妙口气安慰她说:“已经到家了,还在害怕吗?”
怀里的身体不可抑制的紧绷了起来。
时野公现在真心觉得自己接错戏了,但白发的狐狸却再次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都忘记了,”他梳理着怀中人带着花香的头发,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脊背:“除了害怕,你紧张的时候似乎一样会发抖。”
巴卫抬起她一直低着的头,在月光下静静的注视着那张面孔:美丽又惹人怜爱的,茫然又充满了爱的神情,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时,那片蓝色里似乎永远有闪不尽的光芒。
可惜还是太怯懦了——她直视他的眼睛永远不敢超过十秒钟,就像是一旦看久了,便会有什么她迫切想要藏起来的东西露馅一样。
在她又一次低下头时,巴卫突然产生了某种冲动。
他抬起梅川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贴上了她还有个微小伤口的嘴唇——所幸没尝出什么杂碎妖怪遗留的气息,只有温热柔软的香气。
梅川因为惊讶猛地睁大了眼睛,巴卫在那片蓝色的湖泊里看到了自己恶作剧一般的笑脸,他温柔的舔了舔她的唇珠,慢慢的抬起了头。
稚弱的妖怪还没有学会脸红,她只是茫然的看着大妖怪,连呵气时都带着甜软的气息,脆弱的像是等待采撷的花蕊。
巴卫松开抱着她手,放松的靠在了樱花的树干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失去平衡时惊讶的表情,纤长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唇角。
“很可怕吧,这里这么高,你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因为这句话,她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妖狐张开手臂,笑着告诉她:“不想掉下去的话,就自己过来抱紧我,乖乖待在我的怀里,我就不会让你受伤。”
梅川因为这句话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他张开手臂的样子。
——节操和命,时野公一般都是选命的。
巴卫于是满意的收紧了怀抱,将她拥在手臂间。接着,他抵着梅川的额头招来了她的注意力,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犬齿。
“现在过来吻我吧,就像我刚才对你做的那样。”
“你不是想一直看着我吗?如果乖乖吻我,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此时此刻,已经懒的去吐槽这莫名其妙的人设的时野白玉,看着月光下眯起眼睛微笑的狐狸,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狐狸精,这性格好生放浪……
作者有话要说:婚没结成……这个世界能完成结婚仪式的只有奈落一个。
艾丽卡宫的灵魂具有霸王色的资质,只是因为身体限制表现为没有,这个世界霸王色觉醒以后她的气息变了,所以巴卫没闻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别嫌进度快,巴卫当初第一次对奈奈生动心不过是因为奈奈生咬了他一口,我觉得就梅川这个人设来说真的很惹人怜爱,但细究起来就没有美感了是吧?
桔梗看到的指痕和牙印都是巴卫的,明天还要再接一次婚,不过换新郎了。
之后恶罗王如何和巴卫做兄弟?
恶罗王喜欢的是玉姬,巴卫衷情的是梅川诞生的美貌水妖,他俩赶上失恋了还能一起喝酒相互安慰呢,怕啥呀。
我已经找到了缩减章节数的办法,每一章多写点字就好了嘛:-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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