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呢?”夏心忽然踢了我一脚。
我回过神来,连忙从座椅下面爬起来说:“我捡钱包呢。”
夏心说:“捡钱包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偷钱包呢?”
她这话只是开玩笑,但是我明显感觉到前后左右的乘客都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我有点无奈的笑了笑,笑得有点沉重。因为夏心袜子上那四个字让我有点不安。
冥河问津,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了看中年人,没想到中年人也在看着我。
他忽然张大了嘴巴,指着我说:“哎呦,这不是……这不是……”
我愣了一下,忽然回过味来,指着他说:“哎?是你啊,怎么在这遇见你了?”
我们俩都努力的很想叫出对方的名字来,不过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因为我们根本不认识对方。
最后还是中年人技高一筹,一拍大腿说:“大外甥,你也在车上啊,刚才我都不敢认你了。你说说,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我顺着中年人的话往下编:“二舅啊,你这是要去哪啊。”
中年人说:“去隔壁县城办点事,顺便看看你表哥。那小子,学习不怎么样,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不能跟你这大学生比啊。不过他娶媳妇倒挺快。这不是买房了吗?儿媳妇给我生个孙子,我去看看。哎?大外甥,你上学这么多年,有房子了没?还没女朋友吧?回头给你介绍一个。”
一车人都同情的看着我。我心想,这中年人入戏夜太深了吧?扮亲戚有必要这么彻底吗?
夏心纳闷的问我:“这是你二舅?你不是你干爷捡回来的吗?”
我挠了挠头说:“啊,是啊,是啊。这个二舅,是我干爷的亲戚,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夏心掰着手指头算:“还是不对啊,你干爷不是没结过婚吗?”
我咳嗽了一声:“远亲,远亲。”
夏心茫然的哦了一声。
这时候,中年人捅了捅旁边座位上的人:“你,跟我大外甥换换座位,我们俩要聊天。”
那人是个学生,染着黄毛,戴着耳环,嘴里面还叼着烟,也不吸,就是叼着。当然,我知道他是学生,主要是因为刚才他正在给班主任打电话,要请假,说妈妈病了,他正在医院里,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学生挺不爽的,就对中年人说:“凭什么跟你换啊?”
中年人说:“就凭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偷瞄你班主任电话了。”然后他报出来一串号码。
学生二话不说,提着包就让开了。
我朝夏心笑了笑:“我跟我二舅说几句话啊。”
然后我坐到了二舅身边。
开始的时候我,我们俩还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迷惑夏心,不过聊得驴唇不对马嘴的。后来我们发现,那个学生发现夏心是个美女之后,就开始一个劲的要电话。夏心根本没时间向这边看了,于是我们俩开始窃窃私语。
中年人对我说:“大外甥,你看见她的袜子了吗?”
我对中年人说:“你能不能别叫我大外甥了?咱们不是假装的吗?”
中年人说:“战时如平时,平时如战时。不然一不小心就漏嘴穿帮了。对了,咱们俩交换一下信息,免得被人看出来。我姓赵。大家都叫我赵先生。”
我点了点头:“我姓胡,我叫胡初九。”
赵先生就低声问我:“你看见她的袜子了吧?”
我点了点头:“上面绣着冥河问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赵先生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我有点不安的问:“怎么了?”
赵先生低声说:“我只看出来她不是活人,没想到她袜子上绣着冥河问津。”
我有点焦虑了:“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先生说:“我听过一种传闻。说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很有正义感,以天下为己任。但是他们隐居深山,并不出来。而是整天修炼一种邪术。当邪术大成的时候,就会下山,抓一些容貌俊俏,心地善良的女子,或者性格坚毅,面容英俊的男人,把他们炼成活尸。”
我纳闷的说:“这样的人,是很有正义感的人?”
赵先生说:“你听我继续往下说。活尸炼成之后,就会忘记自己的过去,绝对忠诚自己的主人。然后主人就给他们穿上袜子,上面绣着四个字:冥河问津。派他们到人家抓一些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带回到山上。”
“这些人住的山,阴森恐怖,死人比活人多。堪比幽冥。只有活尸带路,人才能上去,不然的话,必死无疑。当然了,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就算上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我听得心里发凉:“你的意思是,夏心是活尸?要把我带回去处死?”
赵先生挑了挑眉毛:“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你很可能活不了几天了。大外甥啊,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我哭丧着脸说:“我什么也没干啊。”
赵先生居然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看你挺面善,不像是坏人,这才多事帮你一把。过一会,要不要我帮你打掩护?我们趁她不备,悄悄下车溜走算了。”
赵先生说的挺好,但是我多了个心眼,对他说:“赵先生……”
赵先生摆了摆手:“平时如战时。”
我只好改口说:“二舅,你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还懂这个?”
赵先生的脸上却有点茫然了:“我是做什么的?”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说:“老实说,我也想不起来了。我可能出过一场车祸,失忆了。不过我以前应该可以通灵,有些东西,我无师自通的就能感觉到。”
我听得心里发毛,这个赵先生,不会就是活尸吧?被山上的人炼化之后,忘记了过去的事。
于是我偷偷把钱包扔到了座椅下面。然后想趁着捡钱包的工夫看看他的袜子。
谁知道我还没蹲下去,赵先生就一伸手,把我的钱包捡起来了。
我无奈,只能接过来。
我问赵先生:“要是遇见一个人,怀疑他是活尸,除了看袜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赵先生说:“当然还有了。比如摸心跳,死人是没有心跳的。他们的血液像是潮汐一样,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我有点无语的看着赵先生,感觉这个人有点不太着调。这样一个人不大可能是活尸。不过谁知道呢?金蟾庙里的东西,扮演我族叔不也是足以以假乱真吗?
我很想把手伸进他的衬衣里面,摸摸他的心口有没有心跳。不过这个要求有点突兀,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正在全神贯注思索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是售票员。
我打开钱包,给自己买了票,然后就轮到赵先生了。
赵先生在自己身上开始摸,摸了上衣口袋摸衬衣,摸了衬衣口袋摸裤子。摸了裤子又找背包。
一边找还一边说:“大外甥,你别给我掏啊,二舅我带钱了,带好几十呢。为了凑这个车票钱啊,专门卖了三只下蛋的老母鸡。大外甥,你别给我拿钱啊。”
全车人都看着呢,我只好抽出来一张一百的。
售票员找给我八十。赵先生顺手就接过去了,一边往衣兜里塞一边说:“这孩子,说了不用你掏钱,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现在挺想把座位换回去。
接下来一路上,我都在找机会摸赵先生的心跳,但是始终没能成功。中午的时候,夏心告诉我下车。
我看了看赵先生,他朝我点了点头说:“我也下车。”
坐了一上午车,我们都有点累了。我的本意是找个路边摊,无论是吃山西刀削面,还是河北手擀面,还是安徽板面,还是武汉热干面,还是四川担担面,还是兰州拉面,还是北京炸酱面,还是河南烩面,还是朝鲜冷面都可以。
但是赵先生执意要找个馆子,要点炒菜。这让我心里不太爽,因为无论是夏心还是赵先生,都不像是会掏钱的人,最后买单的肯定是我。
现在夏心对我有救命之恩,而赵先生很可能把我从夏心手里救出来,所以我也不想为了一碗面和他们翻脸,就只好进了一家馆子。
夏心去洗手,赵先生拿起菜单,叫了几个菜。从最贵的开始念,全是荤的。
我忍不住向赵先生抱怨:“你是不是想涮我啊?我这些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赵先生就说:“我救了你一命,涮你两下你就忍不了了?还是那句话说得好啊,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人。”
看我要发火了,赵先生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大外甥,你不是想验证她的身份吗?你总不能摸她的心跳吧?”
我其实正在考虑,晚上要不要趁夏心睡着了摸一下……如果没有心跳,我就逃,这条命就赚了。如果有心跳……那我摸完也赚了。
赵先生不知道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活尸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吃素不吃肉,吃冷不吃热。你回忆一下,她是不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第一道菜上来了,我开始殷勤的劝赵先生:“咱们先吃,等她来了我们再认真观察就行了。”
赵先生却不动筷子,推辞说:“不不不,我们还是等她来了再动吧,我看她是个讲究人。”
我想了想夏心吃饭时那呼噜呼噜的声音,实在觉得她和讲究不沾边。
这时候,夏心已经洗手回来了。我和赵先生忙招呼她:“快吃饭吧。”
谁知道夏心瞟了一眼菜,说道:“走吧,这些东西我不吃。”
我的脸色一下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