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观夫人说:“这是梦,你不是真的。”
观夫人面露冷笑:“是吗?能走出去的才叫梦,走不出去的,就变成你的人生了。”
随后,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翻滚着掉落到山下。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我趴在一个人的背上。我没有睁开眼,即使不睁开眼我也清清楚楚,这是一个纸人。
这一次我没有反抗,我听天由命的趴着,任由纸人带着我向前走。
我又听到哭声了,我没有再好奇凑过去看。
纸人走了很长时间,最后带着我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面。然后一甩身子,把我从背上扔了下来。
我趔趄了一下,好容易站稳了。纸人转过身来,拿灯笼来回照我。
他在借着灯笼看我的脸,我也在借着灯笼看他的脸,然后我惊奇的发现,这不是我干爷吗?
纸人的脸自然是画上去的,可是这一次画的很精致,而且颇有神韵,我敢肯定,这就是我干爷没错。
我明知道他是假的,依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干爷。”
纸人好像没听到似得,转过身来,提着灯笼向前走。
我跟在纸人后面,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回事?在我的梦中,干爷怎么变成了纸人?难道说因为干爷死了,我就把他想象成纸人了吗?
我看到我们的村子了,胡家村,我还看到一个小孩,正坐在村口玩耍。
那小孩不过两三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他看见纸人之后,就叫了一声:“三爷爷。”
纸人没有说话,提着灯笼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我猛然间发现,这小孩长得很像胡大力。难道说,这是小时候的胡大力?看起来挺聪明啊,一点都不像是缺心眼啊。
我问小孩:“你叫什么?”
小孩说:“我叫胡大力啊。”
我又惊又喜,拉住他的手说:“你爹妈呢?”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手感很不对劲,我低头看了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胡大力,同样是纸人做成的。
小孩笑嘻嘻的说:“我爹妈在那边睡觉呢。”
我沿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见他指的正是我们村的祖坟。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又跟上了我干爷。
我走到村子里面之后,发现这村子中的一切都是纸扎成的。包括房子,院子,村口的水井,柱子上拴着的骡马。
我干爷径直走到了自己屋子里面,然后又捧出来了一碗汤,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示意我喝下去。
我闻了一下,被里面的怪味熏得头昏脑涨。我摇了摇头,把碗放下了。就算是在做梦,我也不能乱喝东西啊。
干爷有点不快的看着我,他又把碗端起来了,一手抓住我的脖子,另一手强行给我灌下去。我使劲的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被迫吞了一口。
这时候,我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铃铛声。
我心里猛地一惊,向那边扭过头去。黑沉沉的天空中,又露出来了一丝亮光。
还是南边,那里的乌云渐渐聚拢,变成了月光下的一只巨手。我趁着干爷目瞪口呆的当口,死命挣脱了他的掌控,快步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我向乌云跑过去,在奔跑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那只手正在寻找我。我一边跑,一边喊,那只手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向我这边抓过来了。
我能感觉到它的吸力,隔着几千几百丈,要将我抓在手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我跑到半路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声音整整齐齐,震人心魄。是天兵,这里正在过天兵。
我连忙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眼睛和耳朵。
这个姿势很屈辱,让人被迫装聋作哑,可是人生在世,不就得能屈能伸吗?活下来,还有翻盘的机会,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这一次的铃声我是赶不上了,只能等下次了。那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次,没有抓到我,很快就散掉了。
天兵向我这边来了,但是他们不是为了对付我,只是从我身边路过而已。
我捂住了眼睛,但是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我想知道天兵从这里经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把眼睛悄悄地睁开了,从手指的缝隙中向外面看。
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有些侥幸的想:这毕竟是一场梦而已,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吧?
那些天兵依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在大队的纸人过去之后,我没有看到轿子,反而看到了一条绳子,这绳子很长,最后面系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这人满身血污,疲惫不堪,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夏心。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而夏心也看见我了,她满脸惊喜,显然,她还认识我。
我心里一热,来不及多想,就从地上跳起来了,我冲到夏心身边,手忙脚乱的要帮她解开绳子。
但是这绳子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我刚刚让绳结松动了几分,天兵就朝我们聚拢过来了。
我来不及再耽搁时间了,就把夏心背在身上,喊了一声:“我们走。”
天兵整齐的队伍在我们身后追赶,声音隆隆作响,像是一辆火车碾压过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背着夏心逃到了村子里面。村子当中有很多房屋,但愿能够避开天兵吧。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就算是逃跑,下意识里也喜欢向最熟悉的地方去。我逃到一户人家,重重的关上了门,这才发现,我来到自己家了。
干爷不知道去哪了,我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他。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供香和火柴。
我把供香点燃了,插在了墙角。
这是跟着小卖部的夫妻学的,那对夫妻虽然用**骗了我们,但是我觉得点供香避开天兵的做法,未必是错的。
供香点燃之后,我就找来了剪刀,把夏心的绳子解开了。
夏心看着我,好一会才说道:“你认识我?”
我笑了:“我当然认识你。”
夏心的脸上并没有欣喜,反而变得严肃了几分:“你怎么会认识我?这么说,这不是一场梦?”
我笑了:“这就是一场梦,只不过我也在你的梦中而已。我们三个中了**,所以我们会在梦中看到彼此,会梦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夏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问我:“三个?我们不是有四个人吗?”
我说:“我二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有中招。”
夏心一听这话,马上对我说:“胡初九,你到现在了还不怀疑他?我们三个都中招了,为什么唯独他没有事?”
我无奈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怀疑他呢?至于我二舅为什么没有事,我估计是以前练过功。不是说有的得道高人,可以躺在棺材里面闭住气,几天几夜都不呼吸吗?”
夏心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避开**。这种东西很邪门,不是你不呼吸就可以防御的。”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想起来一阵脚步声,天兵已经走到门外了。
我和夏心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有浓浓的担忧。
还好,他们并没有推开门进来,而是渐渐远去了。
我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渐渐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有些苦涩的对夏心说:“他们正在搜,从村子最外面的房子向里面搜,我们今天恐怕逃不掉了。”
夏心又开始打哆嗦。
我问她:“你为什么被天兵给抓了?”
夏心低声说:“因为我……”她说到一半,忽然闭住嘴了。
我说:“咱们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秘密要保守?”
夏心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你少诈我,我们现在在做梦,怎么就死到临头了?”
我有点遗憾的想:“早知道刚才就骗骗她,告诉她我们是在现实中。”
最终,天兵还是搜查到我们这一户来了。他们用力的撞击了一下,把门插撞坏了,然后院门打开,一队队的纸人走进来了。
我和夏心就在院子里,我们没有再躲。
躲进屋子也逃不出被抓的命运,而且更加狼狈,我们就站在院子里,挺直了腰板等着天兵。当然,如果我们的腿不发抖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其实这时候我有点诧异,我怕天兵,主要是怕诡异的东西。那夏心在怕什么?她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梦,为什么还这么怕?
后来我明白了,天兵已经给夏心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天兵进来之后,好像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反抗似得,直接提着绳子就要来绑人。
我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用力的向一个纸人砸过去。
那纸人一歪头躲过去了,然后一脚踹在我胸口上。
我还没见过动作这么快的纸人、力量这么大的纸人。我被踢飞了,摔在墙角。好一会我都喘不过气来。
等我缓过来了,我发现那些纸人已经把夏心给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