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每天都要直面生死,却有心情在路边卖鸡蛋,赚这几十块钱。
但是我在路边坐了一会,发现真的没什么事,百无聊赖之下,就跟着赵先生一块去买鸡蛋了。
超市是我们的货源,大街上的都市男女是我们的顾客。我们俩不用吆喝,在路边一坐就是活招牌。
等到天黑的时候,赵先生已经入手近千块钱了。我看的眼馋,让他分给我一点,但是他不肯。我说我也帮忙卖鸡蛋了,至少得有工资。
赵先生说:“你不是欠我钱吗?从里边扣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挺公平,但是我有点不爽,因为欠的那些钱我根本没打算还。
天黑之后,夏心终于来了。她一脸疲惫的坐在我们身边,问道:“你们这一天一夜,都干什么了?”
赵先生说:“赚钱。”
我问夏心:“尸体处理好了?”
夏心点了点头:“处理好了。早就处理好了。死者生前挺穷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借她的肉身吃了一次,她对我感恩戴德的,磨蹭到现在我才脱身。”
我们三个人坐在路边闲聊,我发现夏心加入之后,我们的生意明显变差了。
赵先生想把夏心扮成一个村姑,但是夏心不同意。
路灯亮起来了,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我困得头昏脑涨,赵先生还在对着空旷的大街吆喝:“笨鸡蛋嘞……”
我对他说:“二舅,咱们什么时候拿遗蜕啊。”
赵先生说:“不着急,等把这几个鸡蛋卖出去咱们就去。”
我快晕倒了:“这几个鸡蛋能卖多少钱啊,咱们先办正事行不行啊?”
赵先生说:“这鸡蛋卖不了多少钱,也就一百亿吧。”
我都懒得跟他说话了。
赵先生把鸡蛋拿起来,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又开始吆喝:“笨鸡蛋……”
这时候,街上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人打扮的都很时髦。
女的说:“有卖鸡蛋的。”
男在玩手机,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就要走。
女的问赵先生:“鸡蛋好吃吗?”
赵先生说:“好吃,吃了能**。”
我窃笑不已:“没见过这么说话的,这不是找揍吗?”
没想到女人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感兴趣的问:“真的?”
赵先生说:“当然是真的。一共十个鸡蛋,你们一人五个,吃了两个人都**。”
女的又问:“那你这鸡蛋多少钱啊?”
赵先生说:“十亿一个。”
我听着这神经病一样的对话,已经完全呆滞了。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了,对女人说:“我不想**,你想做就自己吃。”
女的忽然哭了,搂着男人的胳膊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你为什么不肯陪我**?”
男人说:“我就是不喜欢。”
赵先生嘿嘿一笑:“老兄,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你有个**的机会,那是你运气好,遇见了我。否则的话,你今天要是走了,我敢保证,你连鸡都做不成。”
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什么话也没说,好像认可了赵先生的说法似得。
女人从身上拿出来了几张纸币,塞进赵先生怀里说:“一百亿,师傅你拿好了。”
然后她直接把篮子提起来,拉着男人走了。
我把赵先生手里的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见上面印着天堂银行。
我皱了皱眉:“他们是两只鬼?”
赵先生嗯了一声:“活着的时候,肯定是办了缺德事,所以死了以后不能投胎转世,只能跟孤魂野鬼似得到处飘。现在我给他们一个**的机会,恩惠已经挺大了。”
我纳闷的问赵先生:“你那鸡蛋,真的管用吗?”
赵先生笑着说:“我卖的是**的机会,能不能做成,就看他们自己了。鸡蛋只是引子,重要的还是自己的阴德啊。”
我把纸钱还给他:“真不知道,你一个大活人要纸钱干什么。”
赵先生笑嘻嘻的说:“死了可以用啊。”
赵先生的鸡蛋都卖光了,我们总算可以动身去偷遗蜕了。
警察局的墙很高,好在我们三个人都身手不凡,虽然费了一番周折,最后还是爬上去了。
我骑在墙头上,感觉自己很滑稽,没想到有一天会偷东西偷到这地方来。真是对不起家里面贴着的那几张三好学生奖状。
赵先生和夏心扑通扑通的跳了下去。而我也不敢怠慢,溜着墙根下来了。
我们走到大厅外面,隔着窗户向里边望了望,我看见有几个警察正坐在大厅里边窃窃私语。我侧着耳朵听了听,他们讨论的好像是跛子的事。
听他们的口气,他们好像知道跛子的大概身份,但是又闹不太清楚具体是谁,只能不停的猜测。
我正听得起劲,忽然看见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便装,一脸威严,正是我白天见过的李局长。
李局长胳膊下面夹着一个纸包,随手递给一个警察,说道:“把这玩意扔了,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回带,这里是警局,又不是垃圾站。”
那警察点头答应了。
我心想:这李局长下班够晚的啊,我们再等一会,等他走了就去偷东西。
李局长在警察局里面转了一圈,嘱咐嘱咐这个,交代交代那个,然后才收拾东西离开了。
我向赵先生和夏心递了个颜色,我们绕到李局长办公室外面,用小刀把窗户撬开了,然后爬了进去。
我熟门熟路的向墙角摸去,结果摸了个空。墙角什么都没有,我们的遗蜕不见了。
赵先生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找错房间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这间办公室,怎么没了?是不是让人拿走了?”
夏心说:“看来做事不能太遵纪守法,按照我的想法,白天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打进来,把东西拿走就行了,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三个人正在发愁,忽然一阵呛人的烟味传来,然后外面传来骂声:“你他妈的非得用烧的啊?扔垃圾桶也行啊。你要烧非他妈在这烧啊,去院子里行不行啊?”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边张望了一眼,然后就瘫坐在地上了。
赵先生把我扶起来:“怎么了这是?”
我指着外面说:“我知道遗蜕在哪了。”
赵先生向外看了一眼,也坐在地上了。
夏心纳闷的看着我们俩:“又怎么了?”
她也看了看,忽然笑起来了,笑声中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初九啊,作为过来人,我得给你传授传授经验。做了活尸之后呢,是不能吃热食的,但是你可以把自己的身子用热水冲,冲到六七十度。只要饭的温度比你的体温低,那就不算热食了。至于荤腥呢,不可以吃,但是闻一下还是可以的,当然时间不能太长……我知道这里有一间三佛寺,里面的素鸡素鸭挺好的,既是素的,又能让你有肉的感觉。”
我苦笑着说:“谢谢你啊。”
我又回过头去,一脸痛苦的看警察大厅。他们正在折腾我们的遗蜕。
其实刚才我们仔细一点的话就能认出来,李局长交给警察的纸包,其实就是我们的遗蜕。
现在那帮警察已经把我们的遗蜕撕得四分五裂了,有一大半已经变成了纸灰。
我问赵先生:“咱们还有办法吗?”
赵先生靠在门上说:“大外甥,其实做人要向积极地方面看,其实做活尸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会生病,也不会冷不会饿的……”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赵先生没有任何办法了。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冲动的事来,比如打人。
而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什么都懒得做。
我们现在就是绝望,所以连揍这些警察一顿的心思都没有。其实仔细想想,这些警察也没做错什么啊。只不过机缘巧合,把我们坑苦了而已。
我和赵先生垂头丧气的走到街上,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身后还有一个我。
我向后退了一步,随手把匕首抽出来了,这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纸人。不仅有我的纸人,还有赵先生的。
在两个纸人中间,还站着一个老头,分明就是古爷爷。
他老人家一脸看不上我们的样子:“和你们三个合作,真不让人省心,自己的遗蜕都看不住?幸好我老人家提前出马,帮你们掉包了,不然你们死定了。唉,这一趟去胡家村,你们别连累的我也回不来就好。”
我和赵先生又惊又喜,千恩万谢。
在我们融合遗蜕的时候,古爷爷催促我们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赶快去胡家村吧。车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
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就是我们之前租的那辆面包车,
我感觉古爷爷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不然的话不会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精确到知道我们开的那辆车。
我对古爷爷说:“我答应了马克和周老师,要帮他们的魂魄复原。”
古爷爷摆了摆手:“我已经帮你们弄好了。”
看样子古爷爷是真的有点着急了,半小时后,我已经开着面包车向胡家村出发了。
在车上的时候,我听到收音机里面的广播说,市二院的王大夫医术高超,把一些昏迷已久的学生救醒了,他们当中时间最长者已经昏迷了半年……
我开车到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实在困得受不了了,于是把车停在路边小睡了一会。打算等天亮之后再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附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我打了个哆嗦。
然后我听到赵先生说:“得了,看样子他们没机会**了。”
我扭头一看,是一辆大卡车侧翻了。卡车上印着孵化场的广告,而车厢里面流出来小河一样的蛋黄和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