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阿风,阿叶租来一辆车子返回天池湖畔。卸下食物和帐篷,锅灶煤气等器具,阿叶又拿过两根钓竿,嘻嘻笑道:“我听说天池湖中有一种冷水鱼,又称雪鱼,通体雪白,肉质鲜嫩,钓上几尾给大家尝尝鲜。”
阿风嘲讽道:“我只听说天池有湖怪,却没听说有什么冷水鱼,雪鱼更是无稽之谈。”
阿叶不以为意地道:“有没有雪鱼试试就知道了,钓上两尾馋掉你的嘴巴!”说着,顺手又从车上拿下一个兜袋,来到沈雨萱面前,向柔儿,媚儿瞄了两眼,低声道:“看那两个女子穿戴太过刺眼,我带来两套衣服,要不要让她们换上?”
沈雨萱微笑道:“恐怕只有她们的主人才能够命令她们吧?”
陈芳兵接过衣袋,笑道:“你个大男人还挺细心的,不会爱上她们了吧?”
一句话说的阿叶满脸通红,气的瞪她一眼,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芳兵提着衣袋向林逸飞说道:“这两个女孩是不是决定留在你身边?如果是,这有两套衣服让她们换上吧。”
林逸飞略一思索,说道:“这里的事情结束,他们会跟我回乡救主。”又对柔儿,媚儿道:“把衣服换上吧,以后走路不会太招眼光。”
柔儿,媚儿互看一眼,自然要服从门主的命令,跟着陈芳兵向不远处一块巨岩走去。
这时的沈雨萱和阿叶已把锅灶支好,一缕缕的饭香随风飘荡。林逸飞望着宁静的天空,空中几团白云自在的浮动,映入天池湖中又被层层海浪搅散。
阿风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望着湖水说道:“不知道唐建国在湖水里做些什么?我们要等多久他才能出来?”
殊不知,在阿风说话的同时,天池湖下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二人,湖上的情景被他一览无余。
林逸飞道:“我想不会太久他就会现身出来,他伤势未愈,急需练功续命。”
陈芳兵蹦跳着跑过来,笑道:“快看两个大美人!”
林逸飞,阿风掉头望去,看见柔儿,媚儿从岩后娉娉婷婷的走出来。姐妹二人同一样的服装,上穿白色衬衣,外套收腰咖啡色马夹,下摆打起一个结,腿上紧身长裤,足下高跟皮靴,款款来到林逸飞面前,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间,屈膝万福道:“谢主人。”
陈芳兵嗤嗤的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指着柔儿,媚儿语不成声地道:“穿成这样......还万福呢......这要是走到大街上......动不动的就来个万福......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哎哟......笑死我了......”
柔儿,媚儿面面相觑,不知陈芳兵笑什么。
林逸飞憋住笑,对柔儿,媚儿说道:“以后不要这样多礼了,你们的礼节在这里行不通。”
柔儿,媚儿站也不是动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幸好传来阿叶的叫声:“开饭喽!”
众人一齐动手,在一块平坦的地方铺下餐布,饭菜端上,众人席地而坐,柔儿,媚儿在林逸飞身旁侍立不肯坐下来。林逸飞皱着眉头尚未说话,沈雨萱走过来拉起柔儿,媚儿的手,说道:“两位妹妹不要拘谨礼节,入乡随俗,在这样可要惹你们的主人不高兴了!”
柔儿,媚儿只好点头,随她坐下来。众人吃吃喝喝,两瓶红酒很快斟干见底,说说笑笑倒也快活。
陈芳兵酒足饭饱,擦下嘴角说道:“你们吃吧,我去钓鱼。”她跳起来抓起鱼竿走到几十米外的地方,将鱼食挂在钩上,将鱼钩甩入湖中,只有一个浮标露出水面。她双眼紧盯湖面,盼着有鱼儿上钩。阵阵凉风袭来,将她的短发吹得蓬蓬松松,她俏脸微扬,屏神静气,凝注的眼神期待着鱼标的动静。
约摸十几分钟的时间,鱼标忽然动了一下,她心头暗喜:“有鱼儿咬钩了!”猛然,鱼标沉了下去,她急忙甩动鱼竿却是未曾甩动。她欣喜若狂,暗道:“钓到大鱼了!”她猛力拽动,鱼线却急剧向下沉去,人随线走,一步踏入湖中深至膝盖,她回头大叫:“小林子,快来帮我,我拽不动......”忽然脚踝被什么拉住,身体被剧烈的拉扯,一下子沉入湖中。
林逸飞大惊,两个起落,一式“夜叉探海”扎入水中,却见一团黑影将陈芳兵向深水拖拉,他趁入水之势未减,变掌为指,疾点黑影胸前穴道。那团黑影见他来势凶猛,急忙松了陈芳兵的脚踝躲向一旁,林逸飞抓起陈芳兵托出水面,用力掷向岸边,忽觉脚踝疼痛,身子猛的向下沉去。
他自小生在农村,洗澡也不过是在河边浑摸滚打,水性实在平平。他慌乱中弯曲身体向那人抓去,那人灵巧的躲过一旁,在他的后背轻轻一推,将林逸飞向深水推去。
林逸飞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冰冷的湖水,他此时神志清醒,急忙运用内力闭住气息,睁开眼睛看清,却是唐建国如鱼儿般的在他的身旁游动。他伸手乱拉乱抓,哪里碰得着唐建国丝毫。
唐建国在水中狞笑着或推他的后背,或拉动他的头发,缓缓的向湖底落去。林逸飞纵然内力深厚,但在水中毫无着力之处,任由唐建国戏耍拨弄,暗道:“此番性命休矣!”
岸上众人陈芳兵拉上岸,陈芳兵卧在地上哇哇吐出一滩湖水,顾不得全身疲软,指着湖面喘息道:“是唐......唐建国那贼......”一语未尽,俯下身去又呕吐起来。
众人闻听更显焦急异常,俱清楚林逸飞湖中遇险,奈何几人都是旱鸭子,要待入湖中救援,知入水也是无从帮忙,都急的连连搓手,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柔儿,媚儿哭起来,叫着主人向湖中扑去,却被阿风,阿叶紧紧拉住。
沈雨萱紧咬银牙,目中几乎溢出血丝,她叫道:“不许哭,逸飞不会出事的!他不会出事的!”话虽如此说,但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来。
林逸飞此时气闷异常,不知这湖水有多深,似乎不见底似的,只见湖水四周碧绿沉沉,任由唐建国向湖底推拉。他闭住真气,强忍不被湖水呛住,浑身穴道脉络似被撕扯般的疼痛。
唐建国一计得逞,不由得心花怒放,他本想将陈芳兵拖下水中做练功用,却想不到误将林逸飞拉入湖中。只要他把林逸飞弄死,岸上的人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其宰割了。唐建国被称之为“天池湖妖”,确是因“天竺鬼魅手”中有一种特殊的闭气法门,功到四层,他已如鱼儿任遨游海中了。
林逸飞忍住最后一口气,直觉头晕脑涨,忍不住要张口呛水,突觉任督二脉被撕开一道口子般的疼痛,真气瞬间周身游走,但觉身体暴涨,衣服碎裂成片,身上的肌肤结成片片银鳞。
唐建国忽被一股气流涌出三尺开外,正自奇怪,突见一条银龙向他扑来,龙目如电,利爪箕张,龙须摆动,龙躯翻腾扭转,身上龙鳞逆起片片光华。
他大吃一惊,急忙掉头逃生,那银龙哪还容得他逃去,利爪倏地伸出,直透唐建国双肩肩胛。他急忙运真气抵抗,但真气却如海水般狂涌而出,须臾之间体内真气被银龙尽皆吸尽,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嘴巴张开,湖水咕嘟咕嘟的灌入腹腔。
沈雨萱等人在岸上目眦欲裂,张望湖面俱是胆栗心寒,不祥之兆愈来愈浓。倏忽间,湖面似开了锅一般,漩涡急剧旋转,湖面上海浪汹涌,骤风急掠。突然,一股粗大的水柱旋转而出,腾到空中十余丈,水柱瀑开四泻,一条银龙在空中一声长啸,摇头摆尾左右做两个盘旋,然后随着水柱隐没湖底。不多时,湖面已是风平浪静,草木恢复常态了。
众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一股水流似鱼儿涌动着暗流从湖面中心滑向岸边,稍时,林逸飞冒出头来,游到岸边,将水中拖动的唐建国用力甩到岸上,叫道:“接着!”
柔儿,媚儿见主人平安归来,又悲又喜,顾不得泥沙,双双扑到岸边伸手去拉他。林逸飞微笑着握住二女的手指,借力纵身上岸。
柔儿,媚儿忽然“哎呀”一声,松开林逸飞的双手,扭身急走。沈雨萱,陈芳兵看去,不禁满面绯红,羞得咬住朱唇不敢看他。
阿风,阿叶定睛看去,一愣之间,不禁哈哈大笑,却见那厮赤身裸体站在岸上,跨中的物件甚是雄伟,犹自摆动全然不知羞耻。
林逸飞忽觉不妙,低头望去登时羞的无地自容,一个转身复入水中。阿风,阿叶顾不得湖水冰冷,跳下来抱住他,又哭又笑,好似多年离散的亲兄弟。
陈芳兵看着奄奄一息的唐建国,上去就是两脚,恨声骂道:“该死的湖妖,差一点把我活活淹死!”再看唐建国两个肩头各绽开几个指孔,血迹已被湖水洗涤干净,翻开鲜嫩的细肉。他被陈芳兵踢了两脚,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微张开嘴似鱼儿般吣出两口清水。
沈雨萱背负双手望着唐建国狼狈凄惨的模样,想着他当年雄姿飒爽的身影,不禁感慨万端。她俯下身去在他身上摸索,从他的衣兜中摸出一件物事,类似一个方形纯银小酒瓶,瓶口用封蜡封的严严实实。
她将瓶口打开,从中取出一块锦帛,打开一看,上面尽是天竺文字。她对印度文化略有了解,只见古文之首写着“天竺鬼魅手”几个字样,想起那些被此功迫害的姐妹,不禁心头火起,跑到炉灶前将经文掷于灶上,打开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林逸飞穿好衣服走过来,凝视唐建国奄奄一息的面孔,想到湖中的搏杀,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对沈雨萱说道:“如今天池湖妖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不知你该怎样决定?”
沈雨萱冷哼一声道:“对此迫害众多姐妹的罪犯,还用得着法律判决吗?就地正法,免得贻祸人间!”
阿风抬起右掌,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毙了他。”说罢,抬掌欲劈。
忽听对面的山岗之上,传来一声呼喊:“且慢动手。”就见一名老尼从崖壁上跃下,施展轻功在草尖上飞快行走,眨眼之间已至近前。林逸飞看来人轻功了得,连忙提气凝神戒备。
老尼来到唐建国身侧,运指封住他肩头几个穴位,抬头对沈雨萱静静地道:“萱儿,能否看老尼薄面,饶他一条性命?”
沈雨萱惊讶地叫一声:“师父!”她上前去搀扶住老尼的臂膊,泪眼盈光地道:“师父,这些年您都去哪了?长白山青莲庵一别,萱儿再也找不到师父了!”此人这是沈雨萱的授业恩师了因师太。
了因师太慈爱的抚摸她的秀发,说道:“贫尼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出家人四大皆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林逸飞看了因师太五十岁左右的光景,相貌甚是端庄,虽是光阴敷面,仍不失当年美丽的颜容。
了因师太向林逸飞合什道:“林少侠,如今你已将建国武功尽废,还不能饶了他一条性命吗?”
林逸飞尚未答言,陈芳兵抢着答道:“凭什么饶他?你可知道他糟蹋杀害了多少姐妹?”
了因师太道:“因果循环,何必妄造杀孽!让他改过自新,给他一条生路。”
沈雨萱道:“师父,他是您老人家什么人?”
了因师太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唐建国,说道:“他是我不孝的儿子!”
沈雨萱吃了一惊,就见师父在沙滩上盘腿坐下来,道一声佛号,安静地道:“想当年我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在长白山下的小山村里安宁度日。我自幼随父习武,也算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就在那一年唐渊便服进山打猎游玩,恰好在我住的小山村暂作停留。那时唐渊相貌潇洒,说话甚是嘴甜动听,我与他相遇禁不住情窦又初开,荒唐人便坐下了荒唐事......
了因师太沉吟片刻,又道:“唐渊走前许我不日就派人前来提亲......不久,我发现我已有了身孕......我在村子里望眼欲穿,苦苦守候,才知当时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唐渊骗我身体的谎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怀抱幼子进京寻夫。到了京城唐家才得知,唐渊早已娶了一大户人家千金为妻......
了因师太说着不觉流下泪来:“我当时屈辱满怀,只想抱儿回乡,将儿抚养成人,了却残生。谁知那唐渊将我骗入府中,把我儿强行留下,又将我轰出了京城。我有冤无处诉,万念俱灰便进了长白山中,在青莲庵出家为尼。我在庵中因恨唐渊又念幼子,悟出了一套飞花零落无情掌.....
了因师太语声噎住,含泪半晌又道:“萱儿,当年你在山中受伤,我便将此套掌法相授......佛语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能否看在当年我救你的情份,给我儿留一条生路如何?”
沈雨萱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道:“师父,萱儿虽然有心.....但法不容情啊!”
忽听破空之声,两条人影疾飞而至,却是无尘道长和一身穿袈裟老僧落在面前。
就听那老僧说道:“阿弥陀佛,了因师太一向可好?老衲荣枯有礼了。”
了因师太起身拭去泪痕,还礼问道:“荣枯大师,何故来到此地?”
荣枯大师一指唐建国,说道:“还不是为了这孽障!”
无尘道长笑道:“当时我在沈家花园看到了天竺鬼魅手,心中着实不解,便独自去了嵩山少林寺,向荣枯大师讨教。荣枯大师听了我的言语,方知天竺鬼魅手已早偷窃!因此我二人急急赶来,现在看来这件事,不必难为荣枯大师出手了!”
了因师太疑惑道:“我只知少林七十二绝技称绝天下,何处来天竺鬼魅手的绝学?我儿又怎会偷得如此秘笈练功?”
荣枯大师叹息道:“一言难尽哪!我年轻时因情所伤,剃度少林出家为僧,入寺几十年,对武学略有心得。先方丈大师看我佛缘深厚,赐我衣钵,临终之时告诫于我,先祖达摩祖师在世,曾诛杀一名天竺异僧,得秘笈一部天竺鬼魅手,镇压在达摩祖师面壁十年之处。此秘笈不列为少林绝技之列!此事只有历代方丈单脉相传......
后来,我入京赴会,禅扬佛法,唐渊便带亲子慕名拜师,我见此子根基聪颖,不忍拂其好意,便收为外门弟子,只授了他一套罗汉拳法。大概此子心怀不满,在茶水中下了迷幻剂,诱我说出来了天竺鬼魅手藏经之所,老衲醒来只当一寐,毫无知觉......此子偷盗经书,暗中修炼,少林竟未闻得少许风吹草动,此乃老衲之罪过!若非祖师在天有灵,此子若是功行圆满,那武林尽遭涂炭了!”
了因师太双手合什道:“我佛慈悲,还望荣枯大师救他脱离苦海!”
荣枯大师道:“此事由少林而起,须由少林承担!我意将此子带回寺中,剃度红尘,囚禁达摩祖师面壁之所,让他忏悔前尘。佛法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几位小施主意下如何?”
陈芳兵俏脸一沉,说道:“那么多被迫害的女子,佛家何曾救助?”
荣枯大师合什道:“魔由心生,必遭魔劫,前世之因,今世之果,我佛只度有缘人。”
无尘道长说道:“法律也不外乎法外开恩,尔等切莫太过执着。”
林逸飞对沈雨萱说道:“几位前辈说得有理,与其杀死他,倒不如让他受佛法教诲,立地成佛也不失一件好事。”
沈雨萱点头应允。
荣枯大师对林逸飞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既然如此,老衲等告辞了!”说罢,与无尘道长各挟唐建国一臂,了因师太随后跟随,纵身跃起,稍时不见踪迹。
林逸飞目送三人去远,回头告诉阿风,阿叶先回康市。然后带领四名女子趁着斜阳余辉,徒步走下了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