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动手！”林诲道。
黑衣人得到命令，一齐动了起来。他们受到过严酷地训练，默契度极高，虽然单个修为不及笛影，但联手之下，也难寻破绽。
笛影调动真气，舞起剑，在黑衣人中大肆“搅动”，如同拿起竹竿在水池中搅动。但黑衣人依靠多年积累的战斗经验，很快便稳住局势。
笛影不想被牵制住，当机立断，一越而起，跳出人群的包围圈。
这一跳却无意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笛影的身躯一个不稳，险些被黑衣人的剑所伤。
“住手！”
战斗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为战斗画上了休止符。
林逝水拖着伤体，闯入战圈。
林诲急忙命令黑衣人停手。“逝水，你对他已算是仁至义尽，没必要再帮他了。”
林逝水站在笛影身前，即挡住了黑衣人的剑，也拦住了笛影的剑。她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他还是一个婴儿时，就被搅入了两大势力的纷争，有多么可悲，你是清楚的。”
林诲低声说了句：“果然不只是姐弟……”声音轻到只有林诲一个人听到。他突然转口道：“笛影这个人的存在，就意味着罪！他一出生，对于大陆人而言就是罪！现在这种罪更深了，他不光是大陆的叛族者，对于异族人来说同样如此。施展邪术，又化身怪物……世界无法容纳一个怪物生存下去。还有，他违背道义……”林诲列举了很多的罪，每一项罪都合情合理，每一项罪都足够让笛影被千刀万剐。
林逝水道：“也许世界上每个人都会认同你的话吧！我也没有资格反驳，但是我总觉得隐隐间，一切似乎有着什么错误的地方。”
笛影多看了林逝水一眼。
此时，她正背对着他。多么熟悉的画面！笛影在脑中找到了许许多多与此重叠的画面。仔细回想一遍，笛影突然发现，她似乎一直背对着他。
笛影暗道：不是似乎有着什么错误的地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错误的。错误的世界，创造了错误的人。一切错误的根源就是这个世界。如今的世界还真像是古言葬的故乡的缩影啊！人们只知道遵从现有的规则，就像那些村民只知道相信寒神。若是有人意识到那个落后村子的腐朽和错误，又会有谁能意识到了整个世界的腐朽和错误呢？
林逝水道：“即便一切如你所说，你也没有处罚他的资格。降下惩罚是神才有的权利，你只是出于私欲而行动而已。”
林诲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也不会放过笛影。”林诲再次拊掌，又叫来了一批黑衣人。不大的建筑物被黑衣人堵得水泄不通。
“为什么？阿影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林逝水道。
“你没听到他刚才不自量力地说的那些话语吗？”林诲道。“那简直就是在对全世界宣战！”
林逝水摇着头，转身看向笛影。“阿影，你并没有这种想法对吧！”
笛影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回答我！”林逝水将音量提高了一些。“你没有那么想，对吧！”
笛影看着她闪烁着的目光。那仿佛要流出血的眼睛，催促笛影快点回答。“嗯……”笛影顺着她的意说道。心里到底怎么想，已经无所谓了。
林逝水转而又对林诲说道：“他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也不会再做任何恶事。”
“你怎么——”林诲还没问完。
林逝水已经开始回答了。她的眼睛写满认真，看了看林诲，又看了看笛影，谁也不敢怀疑她将要说的话是假的。“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允许他做任何恶事。他若是为恶，我会亲手杀了他！”
笛影一怔，这句话出乎他意料的沉重。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这句话……毫无疑问，一定是认真的，林逝水的眼神正在这么说着。笛影暗道：若是我为恶，就由你来终结我的恶吗？不错的结局啊……
笛影已经死过一次，很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世人的害怕也许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追究害怕的根源会发现那根本站不住脚，就算硬是要说人害怕死亡，也最多说人害怕死亡之前的一段时间，而死亡之后，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死之后，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痛苦、没有害怕……的世界，乃至于任何悲伤的心情都不会有。
林诲也停留在惊讶之中，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林逝水又道：“如果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杀了他，就动手好了，不过我不会离开战圈。最后的结局可能是我们两个一起逃走，也可能是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她此时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决绝”。
“笛影他——”林诲似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在林逝水地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小。他还只说出来三个字，言语就停下了。
突然间，这挤满人的空间静了下来，足足一刻钟，没有传出声音。
一刻钟后，林逝水走到笛影身旁，对林诲说道：“你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了，那我们就走了。”说罢，便立即往通往屋外的路走了一步。
“等等！”林诲道。
林逝水转身看向林诲。
林诲道：“让笛影交出四升鲜血。是一天一天地抽血，慢慢累计到足够的量，还是一次**出所有鲜血，都可以。这是最后让步。”语至此，便毕。
普通人体内含血量约有四升，也就是说要笛影体内所有的血。
林逝水问道：“你要血干什么？”
“明轮之树的奇迹之力所塑造的身躯，也许会含有某种机密。”林诲道。
林逝水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下头。“好！一言为定！”明轮之树的确神奇，但她不认为仅研究笛影的血，就能发现什么。算下来，也没有太多损失，便答应了林诲。
可笛影却道：“等等，你们别擅自为我做主，我的想法也许‘无足轻重’，但是……”
林逝水扯了扯笛影衣袖，道：“阿影，你说什么呢！”
林诲道：“你们还是先统一一下意见后，再回答我吧！”他说完，走到窗边，继续凝视着远处的某样东西。
林逝水道：“不过是四升血而已，你又何必在意呢？在这里多住上几天，也就可以累计到足够的血了，还可以趁机疗伤。这里可比外面安全多了。”
笛影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向你问一个问题。”
“什……什么？”林逝水的神色突然一变。她立即别开脸。
“刚才我和林诲交战，你能及时出手阻拦，也就是说你一直在装昏迷，对吗？”笛影道。
林逝水没有立即回答。她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旦承认它，就会连带着承认很多的问题。
“我一开始的确昏过去了——”
笛影打断道：“在来到这里之前，其实已经醒了，是吗？”
林逝水犹豫了很久很久。她真的不敢回答这种问题。
笛影一路将她带到这里，途中也说了某一些话。如果林逝水点头的话，就等于是要认同笛影的那些行为和话语。
“足够了！”在林逝水回答之前，笛影道。对于他来说，能有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事，而犹豫就足够了，即便最后她会摇头也没事。她肯犹豫、烦恼，这件事本身对笛影来说，就是“充足”地回答。
笛影丢下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剑，对林诲说道：“我同意了。”
林诲身前的窗户大开，夹杂着奇妙的香味风从窗口拂来。明明还是黑夜，这香味中却带来了明媚的感觉。
笛影红色的长发飘起来，其中有几缕似乎想要与林逝水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它正拼命的往某个方向跑着，可距离没有拉进一丝。此时，两人的发丝，想要再度靠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掉落的头发才能乘风移动到想去的地方。
林诲没再说任何话，好似闻到了窗外的奇特香味。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朝下属招了招手，便不再理会任何东西。
黑衣人们会意，纷纷走到笛影面前，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藏着武器，毒药……
不到一分钟，黑衣人就确定了笛影不再有任何具有威胁性的“武器”。紧接着，黑衣人掏出一枚丹药，递给笛影。
笛影看了看丹药，又看了看林逝水。他犹豫了一秒，最后到底还是吃下了丹药。
林逝水似想要阻拦，但不知怎么，身体没有动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丹药是什么东西，在林家生活了那么多年笛影和林逝水当然也会知道。
丹药是用来封锁真气或旭气的东西，就算对象是林魄天，只要吃下它，也放不出一丝能量。笛影吃下了它，顿时觉得身体非常沉重，因为已经没有能量可以供他支撑身体了，幸好林逝水及时扶住他。他才不至于摔倒。
现在的笛影，已如同不幸飞入虎穴的小鸟，而且翅膀和双脚都断了，他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人。
他丢下剑，说出“同意”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已经默认了服用丹药的事。那是林家的规矩。要林家允许一个有威胁的人留在林氏山庄内层，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有可能实现。林逝水和笛影都没有反对的余地，林诲早就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领头的黑衣人对林逝水说道：“请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先给笛影疗伤，等他伤好了，才能谈后面的事。”
林逝水心中也正是这么想的，见黑衣人主动提起，也便点了头。在失去真气、旭气支撑后，笛影的伤势已拖延不得。笛影脸上的苍白诠释着一切。
黑衣人领路，林逝水扶着笛影跟在后面，很快走出了房屋。
他们避开主道，沿经不引人注意的小路，来到了一栋建筑物之中。进门处抬头可见一块牌匾，其上写着“抵堂”二字，想来此处就是林诲专有的秘密场所了。
进入正门的瞬间，林逝水突然感受到很深很深的陌生感。在这个家族中，她已无法感受到任何温度。
半个世纪真的太长了，让她几乎完全忘记家族的温度。这个勉强能被她成称为“家”的山庄，有了巨大的改变，她几乎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建筑。
“小姐，我们先告退了。”领头的黑衣人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继续待下去，自然选择离开。他们走出正门时，顺手将门关上。
宽广的抵堂，因正门被关上，几乎处于密封状态。它就像一个监狱，牢牢关着两个人——仅有的两个人。
林逝水将笛影扶到墙边的床上，让他盘坐起来，随即开始为他疗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