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不知道第几次调节失败后,渊习故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对待另外两个大统领派来的信使,态度明显有些不善,好几次在听到他们提出的要求后,差点将他们轰出去。
然而,另外两个大统领还是不肯松过口。
“滚!”这一日,渊习故又冲着信使发火了。
信使却毫不退让地说道:“这次补充的战士,应该交给我们。那些战士们大都来自卜联山,是渊俱总统领的属地,本就应该归于我们的麾下,只不过渊砂总统领抢先一步强行将战士们插到了这里。”
“闭嘴!”渊习故怒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居然敢以言语诬蔑渊砂总统领。就这一点,我就能杀了你。”
“渊俱总统领下达了新的命令,你们快点交人。”信使摆明了有后台,一点也不害怕。他从怀中取出信函,手轻轻一提,旭气将信函送到了渊习故的面前。
渊习故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他早已接到渊砂的密令,不会将难得战士交出去,所以完全没有将信函拆开来看过,就撕毁了。“我们刚刚夺回这么大一块土地,你们没看到吗?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居然还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来找我要人。有本事,你们也给我夺回一块土地看看。”
现在的异族人非常少,且不说寥寥无几的皇族人,就连普通修者也不多了。战士对他们而言,是最珍贵的资源,咬住了就绝不会松口。这正是三个角一直争执不休的原因。
现在渊砂和渊俱同时坐镇皇殿,共享着本只有一个的“总统领”职位。两者迫于无赖,才构建联盟。这是被逼出来的,并非两人自愿,所以平日里总会有一些小摩擦。
此次的胜仗正好成为一个导火索,激化了两方的矛盾。渊砂主张渊习故为立大功者,该赏,注入战士来补充损失是应该的。渊俱主张战士们都来自自己的属地,必须由自己的人接管。这不可忽视的矛盾始终横亘在两方之间。
可想而知,在渊习故所没有前往的皇殿,此时一定正发生着激烈地争吵。
有两股势力相互制衡,的确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避免异族走向歪路,但两者之间的争斗也是不容忽视的。
渊习故被这种事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推开了所有不相关的事,几乎都在处理它。
这些事是绝对不应该传到最前线来的。最前线是战火纷飞的地带,驻守此地的人都应该全身心地去关注战事,万不可被其他事干扰。深陷那小争执之中的两方都有些焦躁,也便暂时忽略了这个战场的大忌。也许,敌人会看准这个机会发起进攻,现在说不定已经用箭瞄准了他们的头颅。
夜深人静时,渊习故好不容易才打发了使者,又遣走其他副官。静坐了一会儿,心绪方才平静下来。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颇感无奈。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消瘦了下来,以前合身的军装都显得有些松垮,嘴边也多了些胡渣,可变化最大的却是他的瞳孔,其深处多了太多沧桑。若非修为高深,他的发髻也许会变成全白的吧!他抬手捏住鼻梁,想振作精神,可无意间暴露出他的消瘦。手指的长度虽依旧,但却细了太多,好似迟暮的老者之手。处在大统领这个位置上,又正逢这个不济的年月,他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适时,渊习故信任的一个副官——七布走入之前气氛火热的营帐。不具有皇族血统的他,不能姓渊,地位也理应不如皇族人,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实属不易。
七布身着赤色布衣,其上又附着护甲,腰别贴身灵剑,与渊习故有着相似的消瘦,但身高却是矮上一大截,完全没有能担重任的体格。
他已跟随渊习故多年,深得信任,经常出入渊习故左右,但不及渊习故足智多谋,只能在特殊时期为渊习故分忧。
“统领。”七布低声道了句,同时行了一个军礼。
渊习故见是七布到来,觉得有些亲切,便由着性子,将心中所有的苦闷倒了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七布道:“是。”他已习惯见到这种样子的渊习故,又发现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也便随意了一点。他走到渊习故对面坐下,并道:“你不要再为这些事操劳了。以后信使若是再来,便交给我接待。”
渊习故又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沉重的头,说道:“不能这么做。现在三角阵势关乎全族的安危。我们必须和另外两角加强联系。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得去见那些烦人的信使。免得到时候紧急的事到来了,他们也给我来一个避而不见。那时,族人也就危矣。”
“可也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你的身体会垮掉的。”七布面带忧色,看着渊习故仿佛正在颤抖的身体,伸了伸手,似想去扶住他,但手到半途又收了回来,化作苦水填满胸腔。“你要是倒下了,我族依然难逃一劫。”
渊习故以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没那么矫情,这点事还是能够处理的。对了,这些天,战线上有什么动静吗?我忙于应付信使,军中之事都落到你肩上了。”
七布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大陆的驻军都没什么动静。”看了渊习故的样子,即便有什么事,七布也是不愿意说的……
渊习故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找到林语舞了吗?”
经过不久前的战争后,世人都将视线放在渊习故身上,却忽视了另一个主角——林语舞。她在战后生死不明,一直未露出踪迹。渊习故一直没有真正放下心,一直在派人前去各个地方搜查。战事已经结束,林语舞看起来的确已经无关紧要,连正处战场的大部分战士都忽略了她,更别说其他人,渊砂和渊俱甚至没有追问过,仅看了一遍渊习故交上去的写着“不明”二字的报告书就由它去了。也许唯有渊习故一个人还在关注她。
七布道:“没有。都到了现在,她即便再能躲,也该被找出来了。她一定早就死了,不然不可能躲过我们派出的那么多搜查队地搜索。笛影唤出凶神,一定能够杀了阵内所有敌人。她没理由能够活下去。笛影不是说过了吗?她被他击中,落入凶神的攻击范围之内了。分坦域当时留下一大批尸体,处理尸体的战士们向我汇报过,说凶神将很多人都砸成了肉泥,无法辨明身份,也许其中就有林语舞。”
“但我没有亲眼看到,一切都是笛影的一面之词。我并不相信他。他绝不会是我们的朋友,也许做得出放走林语舞这种事。”渊习故立即接道。他想起了笛影的面孔,神色突然变了变。
“不会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族人。”七布道。
渊习故摇着头道:“你还读不懂他,也许我也没读懂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绝对是一个冷血的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会为任何惨像动容。”
“所以你才下决心赶走他?”七布道。“我倒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要是加入了军队,一定会为族人带来无尽的好处。这次能得到奇迹般的胜利,功劳其实完全是他的,但他任凭我们抢走所有名和利,完全没有为此和我们争论过。”
见七布为笛影说好话,渊习故当即发怒,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又站起来大声道:“你懂什么!他的心计又岂是你能明白的?!让他加入军队的话,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绝对不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七布愣了愣。他在与渊习故单独见面的时候,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渊习故都会听一听他地谏言,不管是坏还是好,不管最终是否采用,至少会拿来参考一下。七布顶着渊习故的怒火又说了一句:“我已经听说了,笛影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块灵石,只要捏碎它,就可以找回他。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够极大程度地帮助我们。那时,你似乎也冲着笛影发火了,可他完全不在意,还留下灵石的气度……”
“住嘴!”渊习故暴怒,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竟是走到七布面前,揪住了七布的衣襟,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这一刹那间,他释放的旭气波动上甚至带上了恶意。七布本就比不上渊习故魁梧,即便被提起来,也显得矮上一截,挣扎了一下,发现没有效果,便索性放弃了挣扎。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吧!我早已发誓将生命献给你了。”七布镇定地说到。
这次换成渊习故一愣。他在记忆中翻出了一幕永远也不会淡去的画面。画面中有年轻的渊习故,还有十几个更年轻的少年。少年们笑着围着渊习故,渊习故也在跟着放声欢笑。
渊习故的身体仿佛开始崩溃了一般,手无法抓紧七布的衣领。
七布掉下来,摔了一跤,但眼神中不带有任何不满。
渊习故楞楞说道:“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们一起跨越各大战场,好不容易才到达现在的高度,可还留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七布心中突然分泌出一种名为“感伤”的物质。“是啊!也不知道七苣他们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等我们夺回那一片土地后,就去祭拜他们了,可不能让他们长眠的地方被杀了他们的仇人统治啊……”渊习故道。“夺回……那一天一定会到的吧……”说着说着,声音轻了下来,一点也不像是在表明决心。
渊习故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晃了晃头,将名为“感伤”的物质赶走,并道:“我真是没用,明明知道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感伤了,也知道感伤没有任何意义,却……我们还是来说一下军中之事吧。”
七布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又以特殊的语气说道:“是!大统领。”
“明天我会再次面见信使,军中其他事就交给你了。”渊习故道。他的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又像是十分感激某样东西的表情。“我们不能停止搜查林语舞。在我们派出的搜查队中,有一支一去不回。这正好说明了她一定还活着。还有,要留心大陆军队方面的行动,一丝变化都不能放过。”
“是!”七布再次行军礼。“你放心地去处理信使的问题好了。”
像是被七布的话给逗到了,渊习故突然笑起来。“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可笑。如今全族都处在决定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沦为奴隶。可这个时候,我们依然无法统一意见,还为了一小点利益而争执不休。哈哈哈哈……这么看来,我也是不明是非轻重的人中的一员,现在竟然将真正的重任交给你,独自去应对信使了。”这个时刻,渊习故想起来笛影离开时的背影,口中开始喃喃自语:“人类在任何时刻都不可能相互理解,不可能团结起来吗?真是丑陋啊……可即便有人看出来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只能沉沦下去,不对,也许你会……”这轻轻的声音停下了,七布没有听到,因为那本来就不是说给七布听的。渊习故口中的“你”到底指谁,除了渊习故自己,没有人知晓。
七布跟着感慨了一句。“即便这样,我也要将战线守下去。终有一天,族人会夺回所有失地的。到那时……”
可七布不知道,他所感慨的东西,已经是一个老旧的话题。六百年前的世界上,有很多大陆人也感慨过同样的事。即便相隔六百年,两者说的话,都是那么的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