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前浮现了这张妖魅俊美的容颜,哥舒无鸾只觉身心登时一松。
直至触及那冰蓝眼底让她安心的浅笑,好似给她以无尽的信服魔力,顿觉一股莫大的力量充盈了全身上下,手下不由自主的一松,终是放开了对楚王的钳制,最后,慢慢的退向了一旁。
而后,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匆匆扫了一眼石化于原地的那名男子,一时间,丽眸中闪过一片惊异,紧接着,化为了然。
原来他口中说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就是要去寻鸿离世子来劝降,她是一早便清楚了他们二人乃是旧‘交’,所以,对于他能请来鸿离世子,倒也不感到意外。
可眼下,让她忧虑的是,鸿离世子能否劝动那一心逆反的楚王呢?!
他们虽为父子,可心‘性’却是天壤之别,鸿离恭贤,楚王邪佞,一正一邪相碰,会否应了那句邪不胜正,她真的不敢妄断。
那边,铁笼内的大妃对于鸿离世子的突然出现,面上‘露’出了丝丝意外的神‘色’,而国君的面‘色’则相较淡然无‘波’,平静到让人讶异,更有些令人参之不透的情绪正在眼底暗自流转着。
楚王这里,早在耳闻男子呼唤时便已脸‘色’大变,此刻他正无力的靠在椅背间,急急吞吐了几口空气,喘匀气息,苍瘦的脸上青红‘交’加,声音嘶哑道:“鸿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虽是低沉的嗓音,可不难听出那刻意压抑的惊怒。
言罢,但见他眯起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立于斜对面的燕七杀,眸光晦涩幽深,无疑也是让人费解的。
而燕七杀却是无谓的迎着他那探究的眼神,表情淡淡的负手而立,从始至终都端持着一副从容淡定的情绪,一直沉默着。
闻听质问,鸿离世子仿佛这才找回神智,将眸光从铁笼处移向了楚王的面上,白着脸‘色’,痛声道:“鸿儿……若不来,还不知父王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王,王叔乃是您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您怎么可以……”
话到这里已是哽咽的难以吐出只字片语,只满眸沉痛的望着楚王。
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他那慈爱和蔼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割亲断义,彼时甚至利用他的孝心隐令他入京请愿,以达到他返京作‘乱’的目的……
他自知父王对王叔不恭不友多年,无非是为了当年的继位之事耿耿于心,久久难以释怀,就是万万没有料到父王会兴兵逆反,若不是七杀及时去找他来劝降,还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鸿离世子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他的话让楚王的面上染上了一片寡怒之‘色’,忽而,却狂笑出声,“哈哈哈……大逆不道?!血脉兄弟?!好啊,没想到这些话竟是从本王的爱子口中说出来的!”而后笑容尽收,眼神愤恨的瞪向牢笼中的国君,“你,为何不问问他,问问你的好王叔,当年为了争王位到底都做过些什么龌龊、恶毒之事?!”
犀利的嗓音,幽深的话意,一时响彻大殿,传入在场的每一人耳中,纷纷为此一愣。
正当鸿离世子怔然间,只听楚王再次开口,声音异常尖利,隐含讽刺,却也冷的仿佛淬了数九寒冬的霜雪般,“你可知,当年,没有先天优势的他何以会登上那个王座?论尊卑,他不过是个庶子,如何能有资格与你父王这个嫡长子竞逐储君?论恩宠,他更及不过你的三王叔……可是,他却一心要争夺储君之位,为此几乎是耍尽了各种手段,勾结朝臣,暗植势力,处处给你父王我使绊子,直至将你的父王彻底踩了下去。然而,他最终发现,我并不是他最大的威胁,他最大的威胁就是当时你那还未出生的三王叔!他十分清楚先帝极是爱重静夫人,对于她怀的龙嗣更是青眼以待,依那时的情形来看,储君之衔很有可能落在你三王叔的头上,所以,他生怕自己费心算计一场,会落得给他人作做嫁衣的下场,是以,当年他竟不惜给当时正身怀六甲的静夫人下毒!无非是为了铲除那块对他来说最具威胁力的绊脚石,最后,致使静夫人一朝难产,终是害的他们母子俱亡!可,他们又是何其的无辜?!”
说到这里楚王的嗓音已经喑哑,双眼赤红一片,染上了深浓的痛意,仿佛是因提到静夫人母子的陨殁,而戳到了他的痛处,无疑也是令人深思费解的。
可这番话听在哥舒无鸾耳中显然是震惊到难以消化,这些陈年旧事早已被掩埋地下多年,随着时间风化为尘埃了,若非经他提起谁又会知悉这里面深藏的隐情?
不过,从他那‘激’动愤慨的情绪来看,她观察不出丝毫的歪曲伪辩,不禁令她心口猛窒,匆匆望向铁笼内的国君,只见这时的国君面‘色’黯沉一片,更甚有些难堪。
如此,一下抹去了哥舒无鸾心里残存的那些怀疑,更加笃定楚王的话确实不是在‘弄’虚作假,一时间震惊到无以复加。
悄眼望了一眼大妃,但见她的面‘色’亦是好不到哪去,端丽的面容布满了苍白之‘色’,明显是对楚王说的这些事惊愕到难以置信。
然而,哥舒无鸾只顾得兀自震惊,却没有发现燕七杀在楚王说出这番惊撼人心的话时,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的阖起了双眸,继而掩盖了眼底的全部情绪。
这时的鸿离世子面‘色’已经不能拿苍白来形容了,惊愕到双‘唇’颤抖,全身瑟然,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王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后,只不知所以的僵僵怔忪于原地。
忽然,楚王再次嘶哑出声,“就因为他的‘私’‘欲’作祟,只因碍着他上位的路,他便做出了一件比一件更加狠绝残忍的事情……谋陷兄长,毒弑庶母,屠戕亲弟!他残害了一个又一个,试问,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当时他又可曾念过‘血脉兄弟’四个字而放过你的三王叔?!鸿儿,这些你可都知道?呵……你当然不清楚,那时的你还只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你又怎么能知道这些呢?!所以,父王现在所做的事情与他当年的‘阴’狠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这番嘲讽之语终于让国君压抑不住情绪,铁青着脸‘色’,黯声喝道:“殷明武,你给寡人住口!”
楚王无惧的迎向他的视线,无力的斜倚在椅背中,冷笑道:“住口?!陛下为何要本王住口?是觉得我将你所做的‘好事’全部抖‘露’了出来,颜面上挂不住了是吗?哈哈哈……当真是可笑啊!瑾睿啊瑾睿,你以为当年你将那些事做的滴水不漏,隐藏至深,就能把所有的人都‘蒙’蔽过去吗?告诉你,本王早就有所察觉了!当年,为静夫人保胎,直至照料她到生产的那名医‘女’,你敢说不是你的人?即使你否认,本王也早就查到了那名医‘女’根本就是你从宫外请来的用毒高手!”
当年,静夫人怀胎中便感百般不适,体质更是差于其他孕‘妇’,无论怎么调养都是无济于事,致使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直到临盆那晚遭遇难产,诞下一子便香消‘玉’殒了,紧随其后的便是刚刚出生的三王子。
世人只叹,天不假年,宫中伤‘阴’!可他却隐约觉着这里面有蹊跷,是以曾派人趁他们母子盖棺下葬前偷偷查看过他们的尸身,后发现母子二人的遗容俱呈暗紫,如此让他一下便意识到了他们母子二人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身亡,而是受人戕害中毒殒命!
当时的他虽对此事震惊、愤慨,却碍于先帝正处于对他们母子骤然离世的沉痛中,不忍让先帝更加悲恸,所以并未上报此事,只想着,一面调查出确切的结果,一面等先帝慢慢释怀,可以承受住此等令人悲愤的事情,再作上禀。
暗下这个决定的同时,紧接着,他便怀疑到了那名‘侍’候照料静夫人近侧的医‘女’,因为只有她有大把的机会下手,所以便暗中派人寻查那医‘女’的下落,‘欲’揪出幕后黑手,哪料,那名医‘女’在静夫人殁去的当晚便自愧失职而自缢身亡了。
线索被迫中断后,他刚好被封为楚王,遣送封地,但他从未放弃过彻查此事,一早便留了暗线伏在宫中暗查,不久后,终于有了重大发现,有暗线来报,说是那名医‘女’生前曾与当时还未获储的二王子瑾睿有过‘私’下接触,他在惊撼之余却还是抱着否认的态度,更念着兄弟情义,一直未作上报,直至一载后终查到了确切的线索,那便是,那名医‘女’本就是瑾睿当初暗下从宫外特意寻来了一名隐世毒医!
因为她用毒手段至高甚奇,乃至于那些御医们彼时根本探不出静夫人怀胎时早就身中了剧毒,这才酿成了之后他们母子俱亡的惨痛悲剧!
然而,这些惊骇沉痛的发现终是太晚了,因为那时的先帝已经郁郁仙逝,而瑾睿也已登基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