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杀自责的抿了抿干裂的‘唇’,神智开始有些飘忽,呼出的气息也愈发冰凉,渐渐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打起了颤,最后终要站不住。
一阵寒气扑来,皮婆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冷的犹如死人的手,心中霎时一惊,他这寒毒发作的也太频繁了!
惊悸间,扯下了他头上的风帽,触目所及的是满眼的妖异之‘色’,之前那撮变蓝的发丝明明漂染成了银‘色’,可眼下又变了回来,且越来越多,越来越蓝‘艳’,一颗心随之向下沉去,看来,她想的这个办法是必行不可了!
感觉那股寒意越来越彻骨,她忙扶着他慢慢坐向了地间,紧接着解下了挂在腰间的羊皮暖袋,慌手打开塞子,凑到他嘴边,沉声道:“把这个喝了。”
浓重的腥气扑鼻,使胃间一阵痉挛,瞬间将燕七杀恍惚游离的神智复苏了些许,抖着苍白发僵的‘唇’瓣问道:“这、这是什么?”
皮婆婆语调平静的回道:“人血。”
还未等男人彻底消化,只听她再道:“我闭关深研了两日,以你现在的状况,必须以血养毒,好让冰蚕不去吞噬你的心脉,免你身体继续枯竭下去,直至速死!你要想活命,只能这样!婆婆会每日定时送来一些鲜血先为你续命,然后在想其它办法给你解毒!”
听完婆婆的解释,燕七杀敛了敛纤长的银‘色’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全部情绪,淡声道:“还是回去在用吧。”
说罢,便要挣扎起身,但冷到僵硬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半天也未站起身来。
皮婆婆一下按住了他不安分的身子,气愤的低吼,“你吃个‘药’还要挑地方不成?给我听点话吧!不然,把我气死了,就没人能救你了!”
呵,‘‘药’’吗?他苦笑。
想到每日以人血为生,自己将要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便觉得万分难以接受,可是为了活下去,他却不得不接受。
慢慢接过羊皮暖袋,手下忽然一顿,接着低低问道:“不知这些血,婆婆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不忍那些无辜的人为他日日奉献着鲜血,不想将自己的快乐安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样,即使他成功得以续命,也会感到日夜惴惴不安。
皮婆婆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疑虑,晓得他向来为他人着想,向来心慈,是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放心,婆婆选的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每次我都会换人且只取一点,是死不了人的!好了,趁着这血还尚有余温赶快喝了吧,不然,效用会大减的。”
闻此,他稍稍安心,在一声催促后,未在犹豫的饮下了暖袋中的鲜血,腥甜划过喉间,落入腹中,是那样的腥重令人泛呕,‘唇’角适时淌下了一条蜿蜒妖娆的腥红,望上去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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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晚秋,天气更加清冷,俗话说:自古逢秋悲寂寥,到处落叶飘零,枯黄萧索,显得无尽凄凉。
而缪烟公主与裴英暝便在这个挂尾的秋日里行了定亲仪式,举行大婚之期则敲定在了临近冬至前,适时给这个落败的深秋添上了一抹喜‘色’。
早间清寒肃冷,落叶凝霜,直至日头破雾而出,才将那股寒意慢慢驱散,渐渐的,金灿灿的日光洒向四周,暖意弥漫,给人的感觉今日的天气着实是不错。
光束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了一座宫苑,穿过御景园,那道纤弱的身影最终追不上男人匆促的脚步,只得喘息着唤道:“曦之,你等等我……”
但听那是一道娴雅的嗓音。
端见‘女’子生的容貌甚美,眉如皎月,眸若秋水,葱鼻直‘挺’,丹朱‘玉’口,鹅蛋般小巧脸庞虽淡施粉黛,却衬出了天生丽质的美。
乌黑的发丝挽成端庄的‘妇’人髻,几支‘精’致的碧‘玉’簪子斜‘插’,衬得肌肤更加白皙似雪。
身姿好似拂柳,绯红‘色’长裙随着偶起的秋风盈盈舞动,红‘浪’翻卷间,一阵淡淡的清雅香气随之飘出,使整个人犹如百‘花’仙子一般柔媚可人,暗香浮动。
这‘女’子便是裴英俊新婚不久的妻子,柳依兰了,而行在她前面的男人正是她的夫,裴英俊。
不过,看上去这对新婚的夫‘妇’着实不怎么和睦,因为二人的状态都摆在那呢,一个‘唇’角勾起无边的苦涩,一个背影至深的冷漠疏离。
此刻,柳依兰正停步在假山旁,‘玉’手扶着山石支撑着疲累的身体,素额轻汗浅带,频频喘息,眼神含着脉脉深情,端端凝望着对面还在急行的那道‘挺’拔身影。
只见男人身着一袭青灰‘色’衣衫,锦带束腰,将腰身扎的极是干练利落,墨发高束,余发自然的流泻在身后,风漫,飘飘逸逸,随着步伐悠扬而起,一霎风华惹眼。
远远望来,整个背影轮廓显得如松石般英‘挺’不屈,昂藏不凡。
“曦之……”又一声轻柔的呼唤传出,随风飘了过去。
前面那道‘玉’‘挺’的背影适时一僵,最终顿住了步子,紧接着,一转身,脚步生风的几步跨到了‘女’子面前,一股煞气随之而来,一把扯住了她的皓腕,俊脸‘阴’沉,声音冷厉,“不许你这么亲密的唤我的字!”
说话间,眸中分明染上了一层深浓的痛‘色’,只因这个亲密的称呼令他忆起了无缘相守,香消‘玉’殒的那个‘女’子,霎时,那股沉痛溢向整个‘胸’腔,几乎让他难以招架!
一声叱咤,使柳依兰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望着他那染痛的双眸,自晓得他心中所想,心头涌起一阵接一阵的酸楚揪痛感,似在为他痛,无力的扭着手腕,低喃道:“我唤你英俊你不许,唤你夫君你更是不许,现在……那我到底要怎样称呼你?请你告诉我,我改了还不成么!”
此时的她早已见不到丁点那副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放下了矜持,完全卑微下态度低低的祈求起来。
可饶是如此,却丝毫也未打动男人的心,紧了紧掌力,冰冷无温的话脱口便出,“你实在用不着如此的来取悦我!大婚那晚我便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要求你履行妻子的任何责任,也烦请你不要来踏足我的世界,干涉我的生活,打扰我的宁静!因为,你是你,我是我,你与我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有半分的‘交’集,咱们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仅此而已!还有,你可以称为我少爷,或裴公子,总之我不希望下次再听到其它的称呼!记清楚了没有?!”
话到最后,语气更加寒厉,令柳依兰的身心抖了又抖,而这番伤人的话听在她的耳中,心口随之一扯一扯的疼了起来。
呵,陌生人!
他们明明成了亲,可笑的是,他却将他们彼此的关系称之为了陌生人!
也对,他们之间虽为夫妻,可他别说是摆个好脸‘色’,好好的跟她说句话了,更是从未碰过她……她知道那是不可能,是奢望,但她要的不多,只希望能够时常见到他,看他安好便足矣,而他却根本不给她这个卑微的机会。
只因自大婚那晚后,他便久久消失的无影无踪,听下人说他一直住在别院,守着某些执念,长久的不肯自拔,他痛苦,她也跟着痛苦,却也无可奈何。
若不是今日公爹强行将他唤回府,要他携她一起入宫给大妃与陛下请安,她怕是还不能如愿见到他呢,如此,可不就是毫无‘交’集的一对怨偶吗?
他对她何止冷淡,简直是视而不见,避而不闻,他们这对夫妻做的可真是可悲可笑!
其实,她也晓得他有些话中的意思,一心认为是她在公爹面前哭闹,这才导致了强制他做那些不愿意的事情,殊不知,她从来都未在人前表‘露’过任何情绪,只偶尔在无人的暗角才敢‘舔’舐心头的那些伤口。
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他对她的态度还比不上对一个陌路人的强!
还有,他所说的那些称呼,听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她恍惚苦笑,凄凄的呢喃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也很无辜,我怀揣着‘女’儿家的心思,一心盼着夫妻和顺的嫁了过来,而你却……”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令他万分痛恨的嫁,终是‘激’怒了裴英俊,手力适时加重,攥的她的皓腕咯咯作响。
到底他是一个大男人又有武功在身,而柳依兰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这一下,迫使柳依兰瞬间白了脸‘色’,低呼溢出惨淡的‘唇’瓣,“痛……”
他将她的手腕抓的那样紧,几乎捏断,同样也是在无情的‘揉’捏着她的心,痛的好像要碎裂掉一般。
眼见她额间冷汗渐出,失血的朱‘唇’预示着委屈的频频颤动,裴英俊心中似有些不忍生出,一把松开了大掌。
柳依兰得了自由,却顾不得去‘揉’发痛的手腕,只因观察到了男人微变的面‘色’,那些不忍尽收眼底,一丝慰藉划过心头,谁知,那句绝情的话,眨眼便打破了她的希冀,使她刚刚得以抚慰的一颗心,一下从云端摔倒了泥泞中,碎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