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缪烟公主到底是他的亲侄女,侄女大婚,身为亲叔又岂有不到之理?!
原在想,自己能平静面对的,殊不知,还是把持不住躁动的情绪……
为什么连丁点的平静都不吝给她,为什么要来刺她的眼,戳她的心?难道,他嫌伤的不够深,她的心碎的还不够彻底吗?
一时间痛与恼深深纠葛在心口,堵的她难以呼吸,这时,却偶然撞到了他悄然投来的那道眸光,视线相撞间,她急急避开了眸子,也便未曾发现那双蓝眸中闪过的愧疚与深痛!
仅仅是眨眼的眼神交汇,便让她乱了方寸,以致再也在这呆不下去,这便要起身逃离,忽然,耳边似传来了自己以往那执拗倔强的声音,‘你为什么要逃?看着人家幸福就受不了了是么?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是他骗了你,耍了你,错的人都没有想要逃避,你又何以要急急逃开?!’
这道声音猛然在耳边乍响,哥舒无鸾的身子一僵,却是再没了要脱身而走的打算,对,她没必要逃,也用不着怕什么面对!有一点出息吧,不然你会被人笑话死的!
这样于心底恼斥了自己一番,终淡然的抬起了眼帘望了过去。
而这时,也逢满厅宾客起身问礼,顺势挡住了她的视线。
问礼声嘈杂谄媚,着实聒噪,到底是面对王储,哪怕明明心中不满于陛下不合乎商律的立了他为储君,但事已至此,已毫无转圜,那么再怎么不满,也总得要给自己将来的仕途留些余地的。
男人虽被淹没在人群中,却还是能轻易听清他那魅雅脱俗的嗓音,“都就座吧。”
宾客齐齐落座后,只见大司寇裴安忙起身相迎,笑的一脸和蔼适度,言语也得体恭然,完全不见丁点在前朝时的针锋相对,“烨王殿下携侧妃纡尊亲来为犬子贺喜,老臣倍感荣幸,殿下,侧妃请上座。”
说着躬身做了个请字,面上做足了恭谨之态。
不过,他越是表现的如此,越令哥舒无鸾感到无比的滑稽,真没想到这老匹夫转变的倒是快,前两日还在咄咄相对,转念便换了一副截然相反的嘴脸,他倒是练就了一张虚伪至极,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转眸望向男人面上的表情,可却发现已被遮在了阴影下,根本望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只是观察到,他早已收回了投向她这边的眸光。
这时,只听他温雅开口唤道:“来人奉上贺礼。”
随着一道优雅扬起的手势,身后有随侍捧上了一个华美的礼盒,轻手打开,示于众人眼前的是一尊精致吉祥的和合二仙,由罕见玉血石雕成,看上去温润一片,但阳光打在上面却闪着道道艳丽耀眼的光芒,着实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瑰宝,看的在场之人无不称叹连连。
哥舒无鸾扫了一眼那件贺礼,嘴角冰凉的勾了勾,果然是身份不一样了,出手也大方了!还记得上次他也送上了一份礼,那时还在叫苦心疼,可今非昔比,再大的手笔他也拿的起!
当众卖了这么大的面子,又奉上如此一份厚礼,裴安当然笑的灿烂,不过,心里到底作何感想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然而,哥舒无鸾却晓得他是在做面上功夫罢了,毕竟他一向脸上一套心里一套管了,再者当着这么多人,又是大喜的日子,总要配合气氛不是。
“好生接下。”裴安笑着唤来登礼管家,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件贵重贺礼。
这时,一身喜服的缪烟公主盈盈走来,冷漠的瞟了一眼男人身边的女子,亲切的拉起男人的手臂,将其顺势拉离了女子的身旁,甜声道:“王叔,今日烟儿大婚,你可要多喝几杯才是啊。”
这声亲切的称呼倒是有些让哥舒无鸾感到些许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男人的这层身份,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接受又能如何?看来,也只有她这里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不过,她刚刚拉开男人的举动明显是故意为之,在刻意冷落夏梦漪。
而她那预示不接纳的举动也让夏梦漪唇边的笑容慢慢隐了去,脸上微微一僵,似在感到难堪。
殷烨轩倒是没有在意,柔声笑道:“那是自然。”
紧随缪烟公主身后而来的裴英暝上前一步,有些不自然的唤了声,“王叔请上宴吧。”
男人柔和的点了下头,便要随着紧紧拉着他手臂的缪烟公主走向上座。
落在身后的夏梦漪见状刚要迈步紧随男人,不想却被缪烟公主顺手一指,冷声拦道:“夏小姐,还是去那边女眷席好了,毕竟男尊女卑,那么小姐又怎可与本殿下的王叔同席而坐?!你说是不是?”
说罢,开始上下打量起她,眼神充满不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这声夏小姐叫的着实生硬疏远,听在在场之人耳中,不禁纷纷乍舌的想到这公主殿下分明不愿接纳这位未来的准王婶,甚至是在排挤,听听那番奚落讥讽的话,啧啧,好一个男尊女卑,不可同席而坐,显然是在讥诮她不配与烨王走在一起!
席间之人,有的开始摇头,有的投以同情的眼神,有的则是摆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在幸灾乐祸。
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台阶下,夏梦漪难免尴尬,有些委屈的悄然望了男人一眼,却不想,半句安慰也未得到,只换来他淡然的两个字,“去吧。”
就此,她牵强一笑,漠视在场的各异眼光,识趣的走向了女眷席。
哥舒无鸾望着她那袅娜的身影,却观察出了一抹萧索之感,说不出是同情还是什么感受,总之,到底同样身为女子,在这么多道目光下被人冷落,抛却其它不说,总会为她感到凄凉的。
再怎么样,这也是陛下的赐婚,而不是她的一厢情愿,死缠烂打,说起来,她也是被人摆布的一颗稳固男人地位的棋子,缪烟公主这么做的确有些过分了……
想到这,哥舒无鸾开始懊恼起来,现在自己怎么反倒是为情敌抱起了不平了?难怪当初缪烟公主骂她蠢,她也着实是蠢的不可救药了!
一旁的裴安冷眼看着儿媳如此刁难,慢怠夏侧妃,未置一词的动了动眉,这便跟在男人身后返回了席间。
喜宴继续进行,推杯换盏,欢声笑谈,珍馐美味飘香,琼浆醇酿四溢。
哥舒无鸾食不知味的用着盘中佳肴,却是再未碰酒水,像是因宿醉折磨,或是,醉酒后的那番疯言疯语,决定要将酒戒掉,偶尔细心的为裴郡雪夹一夹她爱吃的菜,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侧耳倾听着席间之人的谈话。
忽然,她似忆起了什么,是以开口对身旁的裴郡雪询问道:“哦,对了,之前您说有事要对鸾儿讲,是什么事?”
因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与男人的那些纠葛,所以,之前裴郡雪自然没观察出在烨王忽然出现后,她的各种反常,情绪的瞬息万变,只一味的陷在自己的那些心绪不宁当中。
而哥舒无鸾不经意间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当时没有细加深想,只因正在苦苦挣扎,直到现在才想到诧异,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迫不及待的要在宴席上对她说?她又是何以如此的精神恍惚,犹豫不决?
想着,望了望她那兴致缺缺的脸色,疑惑更深。
裴郡雪缓了缓面色,掩下眼底的情绪,柔柔一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待你哪日回府在说吧。”
闻言,哥舒无鸾微蹙了下眉,不过,见她脸色已好转,开始不时为她布起菜,倒是觉得自己多虑了,也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随即默默的吃了起来,眼神不经意的扫过上座,待视线掠过那道倾绝的身影,心还是止不住的一痛。
那里他正与一些大臣微笑相谈,他们之间本相隔很近,可却感觉远过千山万水。
惆怅的叹了一声,急急错开了眸光,不愿被他发现自己在偷偷的窥视着他。
满堂的气氛是喜气洋溢的,可这时她却感染不到丝毫的喜色,心里只余一片凄寒,无尽的寒……
总算是挨到了喜宴落幕,而这一席下来,哥舒无鸾犹如苦熬了一世那么久。
酒馀人散后,哥舒无鸾细心的叮嘱了句裴郡雪要保重身体,待哪日闲暇再去看望她,后目送祝君豪小心的陪着她打道回府,便随即转身去寻缪烟公主的身影,打算将殷离的祝福送上,那么今日一行她也算‘功德圆满’了。
路上她问了丫鬟,说是公主正在侧厅会客,未作深思,这便顺着指引匆步而去,纤丽的身影穿过一条长廊,刚到拐角处,恰巧与新郎官裴英暝来了个迎面而遇。
对面而来的他本是满面的春风,可当眼神接触到她的一刹,面色登时变了变,适时顿了下步子,遥遥而望,须臾,还是慢步向她走了过来,停到她面前,貌若犹豫一下,终低声开口道:“大人今日的气色仿佛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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